皇太极眯起眼睛,冷笑道:“畜生胡说!平白的食用外边的粥做什么,还说是因此得了病,如何可能?”
福临露出委屈的表情,五台县令及一干人等却是惊得浑身一震。五台县令只当他们还不知内情,若耽误下去怕白白地要了福临的性命,想了想,便横下心来冒险:“老爷子不必动怒,九公子身体要紧,下官这便派人来照看九公子。”
再过了一会儿,五台县令调来的郎中还有徐文魁同时赶到了这里,并且带来了相同的解药。
皇太极等这两碗解药都端到眼前来,官员及商人的脸色全变之后,方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文魁低头呈报:“这是寒食散的解药,两碗都是相同的。”
皇太极假装勃然大怒。喝道:“怎么可能,你这意思是说太爷的地面上竟有匪人以寒食散作乱?”
徐文魁抬头望了望五台县令及商人们,点头道:“是的,必有寒食散。”
这便是闹出是非来了。五台县令想要抵赖却是不能,因他说过要清理得很干净的,得罪了胡世诚三品官身可是后患无穷,他思量了片刻,终是哀求道:“是下官办事不利,下官一定重重惩处!”
本来在街面上舍粥也只是为了蒙蔽老百姓,另外朝廷派遣了索尼为钦差,这样做也是为着搏取贤名。但是做给朝廷看所用的米粥自然是要无问题的。五台县令记得昨夜吩咐过换上正常米粥派发,直到钦差索尼走了再换回来,不知下面的人竟是一时马虎没有更换,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只好想办法补救,以及希望皇太极能被刚才的厚礼打动,以及考虑到胡世诚三品官身。官官相护的法则网开一面。
可惜皇太极并不是胡世诚真正的父亲,他们的关系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刚才五台县令的作为已足够入罪,他便执意问道:“依太爷所说,这粥里所放的真是寒食散?呵呵,倒不知太爷打得什么主意!竟与栈主做下此等事来,此事我绝不干休!”
五台县令吓得跪了下来,胡世诚虽然只有三品,却是宗人府丞,乃是京官,岂可得罪。他一想浑身都湿透了。忙说:“老爷子,是下官糊涂,确是寒食散。可是这些不过是拿来对付那些刁民的,谁想贵公子竟会误食,是下官错了,下官改日登门赔罪,还请老爷子还在我与令郎同为官身的份上。饶过这次吧。寒食散虽然有毒,但九公子所食不过小碗,服了解药便无事,绝不会有后遗症,下官可用性命担保,请老爷子高抬贵手啊!”
这样便等于招认了罪行。皇太极趁着他们惊惧至极的时候追问。不一会儿,五台县令及属下官僚还有商人们都露出了口风,再也抵赖不得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拍了拍手。这时便有一队暗卫从殿外冒了出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五台县令浑身一软,其他人也是纷纷惊叫了起来。
皇太极叫乌泰摘了五台县令等人的项戴,待他们挣扎之时,又大声问福临:“你且告诉他。你是何人。”
福临愉悦至极地笑道:“儿子遵命,我是大清皇帝第九子。爱新觉罗福临。”
五台县令顿时瘫了,不敢置信地伸手指去:“你是九贝子爷,那老爷子岂不是……”
皇太极含笑而问:“你刚刚说以性命担保福临无事,现在可曾后悔?”
若福临真的只是胡世诚的家属,那么还可挽救,现在事情却变作了毒害皇子,这可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啊,如何求饶都不会被宽恕。
五台县令悔之晚矣,目光扫过他送下的那些厚礼,竟是全数成了呈堂罪证,这真是他的报应。
皇太极教人擒住了他,振振有词地教训:“你还不知道吧,朕曾在阜平县时,用相似的手段治服一帮山贼,而你们却用一样的手段对付无辜的百姓,这可真是天意的安排,教朕洞悉你们的奸计。如今索尼亦将到此会合,朕知道周围各县皆有此等事情,大同小异,便将你们将予他处置,朕要看看你这样无耻贪墨的奸贼会是何等下场。昨夜你连夜派人将寄藏在这里的灾民全数藏匿在南山寺,佛光寺等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销声匿迹了吗?朕早就派人暗中哨探!”
除了暗卫盯梢,跟随皇太极的山贼们,内有机灵的数人已化身灾民混进了这些人里,被一起关了起来,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证。
既有毒害皇子之实,又有人证物证,这回将不是五台县令一人落马,整个山西境内官场都是要被清洗一遍。皇太极龙威浩荡,无人可挡。
本来,若服下寒食散的人不是福临,这事还可以拖拖拉拉,官场上拉拉关系。等风头过了,照样可以当官捞钱,可是受害者是福临,这便无可挽回了。换句话说,福临竟是因为受害而立下大功呢。
福临默默地看着皇太极威风的样子,心里好生崇拜和羡慕,竟是忘了身上的不适。等皇太极处理了这些人,他才感觉到头晕得很。皇太极叹口气,亲自过来扶住他,喂他喝药。福临倒在他的肩头上,了望周围的人里竟有小八,心里暗爽的瞧了瞧,偏是对皇太极说道:“皇阿玛,儿子无事,我不要紧。我能为皇阿玛和太子爷做点事情,心里很高兴,绝不后悔。”
皇太极确是感到他受到了很大委屈,因着在路上为着大局没有即时救助而是令他忍耐,现在更是利用他的名义得以更便捷地处置了贪官们。听到此事还跟索伦图有关系,惊奇道:“是何缘故?”
福临偏又不说了,摸住皇太极的胳膊,露出高风亮节的表情。
皇太极无奈,只好先扶住了他,喂他喝完了药,才又问:“朕不会多想,你如实说了便是。”
福临仍是不说,总在瞧向索伦图和孟古青的方向,看得索伦图哭笑不得,主动讲明曾经也想要尝粥,却是被福临夺了去。
皇太极这才明白,原来福临竟是为索伦图挡了一劫。若是索伦图服下了寒食散,哪怕只是一小口,他亦是要发疯的,根本不可能像现在对待福临这样冷静。他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也在面上带出一丝微愕的表情,捏紧了手指,转回头对福临道:“朕谕,提封福临为贝勒,赐号纯。”
纯的寓意乃是纯洁,拿来配白莲花自是再合适的不过的。但此刻皇太极显然并不是要讽刺他。而是货真价实的赞美。这一回,福临不但当上了贝勒,而且是有封号的,他真是大喜临门。激动地抓紧了皇太极的手,唤道:“谢皇阿玛,可是儿子这次真的只是意外,我并没有要做什么。”
“你的心意,朕明白。”皇太极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命令道:“先下去好生歇息。”
福临被两边的下人扶抬下去了,他有意地回头一瞥,眼角上勾点了点索伦图和孟古青。果然全心全意为着他们“效力”就能得到好处,他真是庆幸极了。而且,因着对孟古青的复杂情愫,他这一眼还有着更深层的含义,他很想孟古青能够明白和接受,却是因着渐渐远去而被迫回了头。
五台山清凉寺自此之后便更加名声大噪。索伦图和孟古青等人当夜起便宿在寺里,待索尼等人会合而来便是两股力量拧在了一处,越发扫平那些贪官。
又用了两日,等这里的是非初平,索尼治下的人全数到齐了,包括鄂硕等。福临因急于知道鄂硕路上的见闻便于傍晚时分召唤了他。而鄂硕亦用探病的理由前去一见。
鄂硕为着福临提封之事专门恭喜,并送上贺礼,福临极是高兴。又问过鄂硕的经历,得知鄂硕竟助索尼摘了大同县县令的顶戴,欣赏地道:“大人这回怕是亦要得赏了。”
鄂硕忙说:“是托纯贝勒的福,奴才能有今日全是皇上与贝勒提拔,只盼贝勒步步高升,身体康泰,奴才辛苦些也不值什么。”他有感这都是因着乌云珠的裙带关系,幸亏当初没有放弃这个女儿,否则今日的风光便不易得了。
福临亦是想到了乌云珠,伸手摸摸颈上的平安扣,叹气道:“这回我回去,总算对她有了交代。乌云珠跟着我吃了许多苦,是我做得不够好。”
鄂硕忙道:“纯贝勒如何说这样的话,那丫头能服侍您是她的福气。奴才还盼着她早些为贝勒爷立下功来,才是正经的事呢。”
后宅立功便是在说子嗣的事了,鄂硕膝下无子所以说得极是委婉。福临思及双方的处境也不忍明言,便支吾了去,却是又问起鄂硕关于硕塞和白里的事情来。
鄂硕刚要说,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福临亦听到了,二人忙换了话题。福临有意说给外边听,便笑道:“大人有心来探我的病,我心里感激不尽,似我这般无才之人,能为皇阿玛和太子爷做些事情乃是毕生之幸事,大人若再夸奖,我便无地自容了。”
音落,外边传来了敲门声,索伦图想找他叙话。福临心里明白,却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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