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进又回到了西湖边上。面对着粼粼波光,他认真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思来想去,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仕进忽然想起郭铁跟他提起的黄山剑会,又忆及与风子斋的那场激战,不由长身而起,豪气登生,自语道:“我便去会一会这天下英雄吧!”
他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待打听到附近还有一场夺牌之战,仕进就换好衣裳,戴上面具,赶了过去。虽然一天不到,仕进已深深体会到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窘境,于是决定赚上些银两再说。那地方与三阳略有不同,却也是人山人海。
仕进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的打扮甚是奇特,也难怪旁人频频注目。仕进定了定神,便上台参赛。他很快便连败三人,进了决赛。待坐到决赛席上后,马上就有人端上了热茶,仕进端起正欲喝下,忽地心中一凛,想起马天雄的手段,又慢慢把茶放回几上,没有沾口。他想:“郭大哥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确是大意不得!”
仕进也不打算多留,当下弃权取了银子就走。在场之人见这怪人竟弃权而去,不觉哗然。他们见识到了仕进的武功,本来以为当是夺冠热门,却不意他如此轻易放弃,不由议论纷纷。
仕进到了无人,掂了掂手中银钱,轻笑道:“这倒是个生财的好主意!反正离黄山剑会之期还有数月,便先干干这攒钱的营生好了!”如此,武林中人大都知道了这样一件怪事:各地举行的夺牌之战中,一位黑衣蒙面怪人都参加了比赛,却总在最后关头离场而去,好象是专程为了钱财一样。
仕进这时正在河北境内,他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此时全身上下都裹在一团黑色中,就连手上也戴了黑色的手套,只有面具略带着其它颜色。看似平静,仕进内心却是有事,他想道:“郭大哥说得不错,自己的确是经验不足。这些日子碰上了不少高手,使的兵器是各种各样,端是让人眼花缭乱。自己虽然在最后时刻赢了,却赢得是险象环生,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大意轻忽所致。看来得好好磨练一番才行!夺牌之战也差不多要结束了,索性便去登门求战算了!好!便当如此!”
这番转战江湖,仕进已对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解不少。附近便是承德城,他知道承德里有一处岳家门,门主岳慕云人称断魂枪,一杆长枪使得是出神入化,难逢敌手,名气端是不小。仕进飞身下了树,他决定了,第一个挑战对象就是岳慕云。
刚行得两步,仕进想:“自己总不能老是空手对敌,须得使一下兵刃才行!用什么呢?唔,对方使的是枪,我也用枪吧!甚久没使过枪法了,不知会否生疏了呢?”他找了一棵挺直的细树,瞧准根部一掌劈断它,修理了一番,手上顿时多了一根木棍。仕进掂了掂分量,笑着想道:“没办法了,就以棍代枪吧!顺便也好熟悉一下棍法,一举两得呢!”他耍了一套枪法,再练了一套棍法,便收棍立定,欣慰的想:“虽然久不习此法,总算没有完全忘掉!”
这岳家门甚是好找,在承德城里,仕进只随便问了一下,便知去路。仕进提着长棍,慢慢走着。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知自己能应付得来,毕竟从未用过兵器与人交手。前面就是岳家门了,仕进抬眼一看,两扇漆黑的大门映入眼帘,门上两个巨大的铜环冷冷地发着幽光,门前阶下两头石狮怒目呲牙,霸气十足。
仕进抚摩了一下腰间的木牌,顿时胆气一壮,踏上几步,挽住铜环,扣响了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劲装少年,满脸精明之色。见到仕进的样子,他不禁退了一步,警惕道:“阁下要找谁?”仕进自怀里掏出挑战书,递过去,沉声道:“我找你们门主!”少年接过战书,一掠上面的字,不敢怠慢,道:“请稍等一下!容我禀告一下!”他一看仕进的装束,很快想起了江湖上的传闻,现在更有战书在手,登时凛然而去。
仕进一手提着棍,一手轻轻地摸着母亲雕的木牌,在门前静静的等着,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很快,少年再次启门恭声道:“家师有请!请随我来!”当下在前引路,仕进随在后头。这宅院甚是宽广,到处折转,好半会少年才道:“到了!”仕进一看,前方是一个宽敞的演武厅,现在却密密麻麻的满是人,不由吓了一跳。
他不知岳慕云在承德威势可说是如日中天,好生隆盛。路人就算嘴里提起他,也会必恭必敬的称一声“岳老爷子”。他门下的弟子自也是把其奉为天神,如今竟有人敢来挑战,消息一传开,所有的弟子门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涌了过来。仕进一路上很少碰到人,便是这个缘故了。
仕进稳步向前,穿过人群,来到厅中。众人目光都紧盯着他,都想瞧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仕进心里有点不自在,表面却丝毫不露。人群当中站着一位老人,紫膛脸,身子微微发福,却仍是精神矍铄。他迎前数步,面对着仕进,盯了他一会,朗声道:“尊驾光临寒舍,老夫没能亲身恭迎,还请恕罪!尊驾挑战老夫,不知为的何故?可否见告?”他听了传闻,说那黑衣怪人武功精湛,赢得都甚为轻松,委实不能轻视,心想:“虽说传闻未必是真,但总归不想和此等强敌过招!”
仕进沉吟起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的什么,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有个目标吧!他目光渐渐明朗,道:“岳门主可知天下有谁能称武功第一?”岳慕云一楞,道:“这个......若说到武功远超众人,则当推武林六绝。他们六位俱是一代宗师,武功深不可测!少林无空方丈更是德高望重,统领武林。至于武艺谁高谁低,却也难说,只怕都在伯仲之间吧!武功第一,我想暂时还无人敢称此号!”
仕进悠悠道:“那门主可知武学的至高境界是什么样的?”岳慕云失笑道:“老夫不才,自认在武学方面也颇有一番心得,但武学至高境界嘛,嘿,怕是皮毛还摸不着半点呢!”仕进见他语出诚恳,不由好感大增,道:“我挑战门主,为的便是向这武学的至高境界进军!”说到这里,仕进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威势。
众人俱是哗然,更有急躁的青年弟子大声嘲讽起来,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岳慕云挥手止住了门人的喧哗,他也是不相信的,但又隐隐觉得当是如此。他道:“尊驾怕是在说笑吧!便是六绝这等高人,也不敢说到了至高境界。”仕进话说了出来,本还是随口而出罢了,但听他这一说,内心开始坚定了这个想法。他沉声道:“我从不说笑!还请门主赐招!”
岳慕云见他如此,只好道:“尊驾既是执意要战,老夫也只好奉陪到底!不知尊驾用的什么兵器?”仕进扬起手中长棍道:“你用枪,我便用此棍!”岳慕云见那木棍粗糙简陋,一看就是草草弄就的,不由怒气陡生,道:“既然尊驾如此看不起老夫,好!就让老夫见识一下尊驾的绝世武功!”大喝一声道:“拿枪来!”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平地起了一声霹雳。仕进见他火起,不知什么原因,也不好问,只好闷声不语。
那开门少年快步上前,恭敬地捧着一杆精钢铸就的丈二长枪,枪头别着几绺血红的缨穗,鲜艳刺目。岳慕云接过手中,大声道:“你们退下去!”话罢,手中钢枪轻舞几下,如若无物,却倏地停下,随手一沉,枪杆顿地,砰的一声,那坚硬的方砖立时裂开几条缝。仕进一看,不由一凛,道:“门主,请!”手中长棍划了一圈,斜点在地,摆开了架势。岳慕云这时也凝神观心,压住怒气道:“请!”
仕进知对方不会先出手,手腕一用力,棍头荡了起来,点向岳慕云胁下章门穴,喝道:“看招!”岳慕云跨步避过,枪身提起,一脚踢在枪杆下端,呼的一声,那枪尾已戳向仕进胸膛。那枪全身精钢,分量已自不轻,加上他脚上的劲道,这一下端是势大力沉,不可轻视。
仕进双手执棍,轻轻一拨,枪杆便自身边滑过。岳慕云不待枪势用老,手臂缠上枪杆,拧腰一转,钢枪扫向仕进腰部,气势更烈。仕进大惊,知是不能用棍硬格,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木棍会立刻断成数截。他伸棍往枪身一点,人已腾身而起,跃在空中。枪杆猛的自他脚底掠过,确是惊险万分。仕进还未落地,那枪却生生顿住去势,转而挑向仕进下盘,正是招招紧逼。
仕进不意岳慕云枪法竟如此神奇,忙凌空一个鸽子翻身,脱开枪势范围,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旁观众人看到师傅甫一出手,便大大占了上风,不由都欢呼起来。岳慕云却毫无所觉,脚下闪动,手中枪又宛如游龙般扎向仕进心窝。他与人对敌时总是全神贯注,力求打倒对手,不会轻易分心。正是这一点沉稳让他击败了无数成名高手,博得眼下威名。
仕进定神应对,手中长棍却还是遮多攻少,落了下风。他只觉对方的枪似乎有灵性一样,枪枪连环,迅捷刚猛,出人意料,自己好象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处处受制于敌,不由大是烦躁,招数间更是凌乱。岳慕云加紧攻势,心里却渐渐宽了,想道:“也不过如是而已!”
再过数招,岳慕云凌空跃起,一招力劈华山使了出来,只见长枪化做一条黑线,重重的砸了下来。仕进已避无可避,惟有硬硬招架一途。只是他的木棍质地脆弱,碰上钢枪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见仕进把长棍一抛,大喝一声,拳头已迎了上去,竟是空手接这一枪。
岳慕云见他如此,手上用力,枪身横移数寸,避过他的拳头,仍是全力劈下,不想仕进的拳头也随之而来,砸在了枪杆上。岳慕云这全力一劈竟撼不动仕进半分,反而从枪杆涌来一股大力,把身在空中的他生生推了回去,长枪也险些脱手。岳慕云落地后再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子,但双臂已是酸麻不堪,不由大为惊骇。旁观之人见情势急转直下,不由都鸦雀无声。
仕进接住掉下的长棍,闭上眼睛,沉思数刻才睁开。他对岳慕云道:“岳门主,刚才一时情急,还请见谅!我们再来!”岳慕云涩声道:“尊驾如此功力,老夫自知不是阁下的对手,哪还敢再献丑?”他见仕进棍势生硬,连接间也露出不少破绽,以为仕进武功不过尔尔,但观仕进单凭拳头就能把他震退,功力之深厚,可想而知,不禁大为沮丧。仕进转念间已知道他的想法,便道:“门主可是认为我在戏弄于你?”
岳慕云也不做声,只是脸上愤愤有色,已经回答了他。仕进无奈道:“或许我空手对敌能发挥更大威力,但于枪法一技上,我确是还不如门主,这才特意登门讨教,还望门主莫要误会!”岳慕云听了,脸有讶色,火气也慢慢平息了。仕进接着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运用兵器过招,使得不好,倒让门主见笑了。这枪法属于武学一技,要寻求至境,当不能缺了它。本来想同样以枪法来领教门主高招,不想情急之下,惊慌失措,竟丢了兵器。我现下甚是惭愧呐!”
岳慕云听他语气甚是真诚,终于不再恼火。仕进又道:“仔细想想,刚才那一招原是可以如此破解的。”他用长棍比划几下,取的正是岳慕云招数间的破绽。岳慕云见了,马上被吸引住,道:“尊驾这一招虽妙,老夫用一招回龙缠丝便可消解,再使一着横扫千军,攻你不备!”他说着,也把招式演练出来。
仕进见他动作,已暗自记在心里,待他演完,便立刻说出数式,再破了他的招数。岳慕云甚为不服,连说数招,仕进也不示弱,心念急转间,也相应化出招数破解。两人就这样进行一番激烈的口斗。旁观的门人弟子看见自己的师傅竟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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