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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就连秦先生这边也安静了下来。
秦先生和顾邵都不是看不懂眼色之人,虽然他们这边是天降喜事,可也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情绪。
这中举是中举了,可却是最后一名。
一头一尾,都在这个雅间里了。要是没有顾邵这个解元,周斯年这样的年纪考中举人,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偏有顾邵在前面对比着,这喜事也就变成了尴尬事儿。
静默之后,秦先生忽然站出来,同韩先生道:“老看样子,你的学生终究还是比你强上许多的。不像你,考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考中,想来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韩先生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
“可不一样,我的学生已经中了解元了!”秦先生高高地昂起头。
韩先生的战意瞬间被点燃了,也不在乎自家弟子是不是考中了最后一名,输人不输阵,韩先生目光如炬,即刻回道:“你可别得意的太早,这回只是碰巧,日后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秦先生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哦,是么,那我就等着。”
韩先生气得差点歪了嘴。
“等着就等着,怕你不成!”等回去之后,他一定好好教导自家学生,下一次,一定赢过这个秦老匹夫。
两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离开雅间之后,周斯年悄悄的往顾邵旁边挪了几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今日之事,多谢秦先生了。”
顾邵摆了摆手,让他别再太在意。
“周兄明年还要再考吗?”顾邵问道。
周斯年摇了摇头。
顾邵见他这样,还有些惊奇。他原先以为,以周斯年好强的性子,应该会继续参加会试的。
不想周斯年却道:“这回能考中举人,已经是侥幸了。倘若再参加会试,也必定没有什么结果,不若趁着这三年的机会,静下心来好生学习一番,三年后再进京赶考,必定能多几分把握。”
顾邵忽然佩服起他的远见了。
要是换成他……不对,要是换成他,他也不会考的。他本来就不想考会试,如今中了个举人他就挺满足的。
一个解元,已经足够他嚣张一辈子。
周斯年说完,又可惜道:“只是三年后再考的话,便不能与顾兄一道了。”
顾邵正想说自己也不想考,便听到秦先生急匆匆地喊了他一句。
顾邵忙应:“来了!”
说着,他便看了周斯年一眼:“周兄,那我先行一步了。”
周斯年点了点头,他也正要跟着韩先生一道离开,便与顾邵告辞,各自分开了。
因为自家学生中了解元,秦先生回去的路上,一直没忍住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意。
顾邵看得直打哆嗦,先生该……该不会是已经傻掉了吧?他默默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秦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学生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只沉浸在自己教出了一个解元的喜悦里。虽然他考不中举人,可是他的学生却一次就中了。不仅如此,还是个解元!且老天爷的意思,应该是他这学生日后还得要做官的。
也是,必须做官,而且不能是学官,得是朝中要员,封疆大吏!秦先生越想越觉得美,便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真是老天开眼啊,哈哈哈哈哈!”
顾邵惊悚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秦先生这得意劲儿直到回了秦府也没有散去。且在看到儿子和儿媳之后,秦先生反而更加趾高气昂了几分。
秦端和柳氏面面相觑。
小书童早就得到了秦先生的吩咐,如今看到老爷和夫人都在,便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老爷,夫人,天大的喜事!顾公子过了乡试,还中了解元!”
“解元?!”秦端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自家妻子:“你不是说……”
柳氏也微微张嘴,看上自己身边的老嬷嬷。
怎么回事?不是说考不中的吗?
柳嬷嬷也一脸懵,对啊,不是都说考不中的吗?
秦先生一看他们的脸色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哼了哼:“你们这些识人不清的东西,以为自己读了几句书便高人一筹,看不起我们这些县城里来的人了不是?”
柳氏哭笑不得:“父亲,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过惊讶罢了。”
“狡辩!”
夫妻俩苦笑。
这也确实是他们的错了。还没查清楚,就轻信那些谣言。好在这些日子他们不曾怠慢了顾公子,否则这会儿,一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教训完了儿子和儿媳,秦先生又面色和缓地转头看向顾邵:“你回去准备准备,传信的官吏待会怕是要来了。”
顾邵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好的。
秦先生有些粗鲁地翻了一个白眼:“焚香,沐浴,更衣!还不快点去!”
“哦。”顾邵忙不迭地逃走了。
他们家先生,对科举这件事显然重视得太过,都有些疯魔了。明明昨天晚上才沐浴更衣过,眼下却还得再来一遍,唉!
就在顾邵换好了衣裳之后,那边便来人请他过去了,说是送喜信的官差来了。
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顾邵便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府里上上下下对他的态度变了。早上离开的时候,这些人还面露同情,仿佛他即将奔赴的不是县衙而是刑场。可如今呢,得了个解元的名头之后,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待了,小心中透着一股敬重,仿佛他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不过不得不说,顾邵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让人有些飘飘然。
系统提醒他:“要是宿主中了进士的话,他们会更加敬佩你的。”
“你少在这诱惑我。”顾邵才不听它的话呢,“我好不容易才中了举人,如今别的都不想,只想多休息一会儿,往后借着举人这个名头混吃等死算了。那会试,谁爱考谁去考,反正我是打死都不会受那份罪的。”
顾邵说完之后,系统忽然没了声音,也没有反驳他什么。顾邵下意识地觉得系统服软了,心中还挺得意的。
被人引着去见了几个小吏之后,顾邵也再一次受到了礼遇,前所未有的礼遇。
那些官差想都不曾想到,乡试的解元公竟然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公子。如此年纪便能在会试中脱颖而出,可想而知往后的前程是多么不可限量。因而这之后,他们嘴里的好话便像是不要钱一样地蹦了出来,直把顾邵夸得心花怒放。
“咳咳!”秦先生神情一肃,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给了顾邵一个眼神。
顾邵瞬间收敛,谦虚道:“几位大人过奖了。”
“可当不得解元公这一声大人。”这几个人都是皂吏,做着衙门里头最累得活计,哪里敢在顾邵面前摆谱呢,“来时,府尹大人特意吩咐了一句,说明日巳时府衙
设有鹿鸣宴,请解元公务必前去。”
“一定,一定。”顾邵连忙应下。
几个小吏留下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秦府的管事还是见缝插针地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荷包。
皆大欢喜。
小吏走了之后,秦先生又对明日的鹿鸣宴上了心。
来府城之前,秦先生也让妻子给顾邵置办了两身行头,衣裳是不错,可是如今看着却不大够用了,毕竟当初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顾上能考中解元。
最后秦先生拍板,亲自领着顾邵去外头的成衣店里挑了一身衣裳。
挑中之后,秦先生方才觉得哪儿哪儿都满意了。他这个学生,别的不说,单只说这长相只怕少有人能及。
相貌堂堂又才华横溢,这样的学生,打着灯也难找,要不怎么说,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呢。
顾邵摸了摸衣裳,虽然他也觉得衣裳挺好看的,只是,他犹豫道:“先生,这样会不会太打眼了?”
“打什么眼?鹿鸣宴是何等的场合,到时候不光是府尹,京城里来得那些主考官也都会到,你若不出挑些,别人又怎么可能记得住你?”
说罢,秦先生又脸色别扭地叮嘱道:“上次文会,你不是拍马屁拍得极好么,这回,记得也跟上次那样。”
顾邵眼睛转了转。
跟上次那样?他又不傻。被那些人记住了有什么好处,他可不想再去考会试呢。
虽然面上答应了先生,可是顾邵心里却另有成算。
他都打算得好好的,以至于第二日去府衙的时候,进了园子便收起一身的浑身的精神气,变得低调了起来。
小吏将他引入座位后,顾邵也一声不吭地按照他说的坐下。
顾邵旁边的是此次乡试的亚元。
这人姓吴,名澈字水清,也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原本而立之年中了亚元也算是人生大喜了,无奈压在他前面的是个弱冠都不到的少年,这就让人平添了几分憋屈。
好在这吴澈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见顾邵行为拘谨,还主动跟他说话。
顾邵是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并不多言。
未几,吴澈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提到了会试,言语之中,隐隐有想跟顾邵一同上京的意思。
顾邵连连摆手:“怕是要让吴兄失望了,我家中有事,今年都离开不得。”
“那会试?”
顾邵面露怅然之色:“家事要紧,明年的会试,我是注定无缘上京了。”
吴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实在为他感到遗憾。同为考生,吴澈知道会试对他们有多重要。尤其是顾邵这个年纪,若是能在会试上一举出名,那可就落实了少年天才的名头。往后在官场,也会比别人顺当许多。
“顾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你还年轻,三年后考也是一样的。”
顾邵黯然地点点头。
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不多时,又有人请他们过去。且请的人不多,只他们乡试中的前三人。
顾邵跟过去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府尹正在跟一个人相谈甚欢。那人瞧着还有些熟悉,顾邵又看了一眼,刚才记了起来,这人不就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官么?
当日瞧着,顾邵只觉得那考官极为可怕,如今在看,好像也没什么,看他说说笑笑的样子,为人似乎还挺平和的。
王翰林和赵府尹见他们三人过来,便止住了话头,改将注意力放在他们三人身上。
此番叫他们三人过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只是为了勉励一番。再者,也是文人的通病,想要考教一下。
顾邵一听到考较,那真是头都大了。好在顺序是从后往前的,顾邵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都答完了,方才轮到了他。
顾邵满心想着待会儿这位主考官会问自己诗词还是会问经义,结果冷不防听到一句:“不知顾解元,明年可会上京赶考?”
赶考?自然不会。
顾邵懵了一下,正想要拒绝,便发现身子忽然像是不受控制的一般,僵硬地点了点头。
顾邵:“……!!!”
不用说,顾邵也知道是谁的捣鬼,系统真是害人不浅!
余光中,顾邵仿佛看到那位主考官欣然的目光。
顾邵缓缓侧过头,看到边上的吴澈一脸复杂地望着他,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还有鄙夷。
顾邵真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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