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三部大败,吴军退走。
襄国失守,黎阳投降,牵弘被斩……
整个天下刮起了一道风暴,邺城周边城池投降,冀州投降、幽州投降、青州投降、兖州投降、徐州投降……
一个个坏消息冲击着刘弘。
也冲击着邺城中的所有人。
原来司马家的江山没有想象当中的坚不可摧。
晋军士卒们的眼神犹犹豫豫,似乎带着一丝仇恨。
一整个冬天,被冻死冻伤的人不计其数,即便到了灭国的关口,前线士卒的粮草和赏赐不断被克扣,用以维持皇帝和达官贵人们的庞大需求。
“阁下乃谯沛子弟,世受魏氏重恩,司马氏凌虐曹氏,阁下作壁上观,已非人臣之道,何以助纣为虐哉?今四十万虎贲围城,司马氏贼势已绝,天下归秦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阁下何以逆人心而为?自司马懿洛水之誓以来,天下受其荼毒久矣,祖孙四人,不信、不德、不忠、不义、不孝、不仁,将士疲于奔命,百姓水深火热,如此国祚安能长久?灭司马氏者非我大秦,实乃天下人欲灭之……”
刘弘看到此处,心中已经在不停的颤抖,后面的话完全看不进去了。
“愿与都督共存亡,愿与此城共存亡!”刘弘的亲兵们先吼了起来。
但很快就让刘弘愤怒,异常愤怒,“身为将士,国家危如累卵,当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孝,为百姓尽义,安能苟且偷生?尔等置陛下于何地,置满城百姓于何地?”
“都督你不可杀我们!”
刘弘忽然发现,周围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幽光。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不过敬畏中又多了几分怨恨。
声音传到城下秦军大营,千余秦军策马跑到城下,观察着城上守军。
两三百名甲士推着一百人在城墙上一字排开。
以前不敢进入一箭之地以内,这次却直接冲到城墙下。
刘弘怒从心起,“行刑!”
“你们还有何话可说?”刘弘寒着脸道。
自从那日短暂出现在城楼上后,司马炎再也没上过城墙了。
明媚的春日下,甲士手中的宽刃大刀抵在众人的后脑勺上。
只有癫狂的笑声,只有怒骂声。
“锵”的一声,刘弘拔剑而起,白光一闪,在众人还在错愕时,校尉脖颈上出现一条红线。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周围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而且该用的激励手段都用了,士卒能撑到现在,没多少人反叛,多亏刘弘带兵有方。
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反而没有一个人求饶。
“陛下……”刘弘望着铜雀台的方向。
秦军能这么快席卷中原,也是出于这一逻辑。
身边的将领们眼神闪烁,互相交换着眼神。
司马家的江山已经不可救药了。
刘弘大喝一声:“押上来!”
收到劝降信的不只是刘弘,邺城有名有姓的将吏通过各种渠道或主动或被动的拿到了劝降信。
他们曾经也都是血战沙场的勇士,今日却死在这里。
校尉仰天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司马昭当街弑君,独不见满堂公卿之忠孝仁义?”
城上以箭矢驱赶。
不过这些小动作全都被刘弘眼角余光扫到。
不得不说,杀人立威效果显著。
最后一战不可避免。
吼声一圈一圈扩散,城中无数面有菜色的百姓惊恐的抬起头,迷惘的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百余颗人头落下,在城墙上咕噜噜的滚着,尸体被推下城墙。
司马炎能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
有洁癖之人,往往会要求别人跟他一样。
刘弘冷笑道:“为人臣子不忠不义,弃城投敌,为何不能杀?”
但一接触到刘弘杀气腾腾的眼神,全身一颤,也跟着吼了起来。
司马炎待他犹如长兄,自幼相识,同窗求学。
别人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
周围人本来兴致不高。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愿意为其陪葬,为了所谓的气节,为了忠义……
校尉的瞳孔放大,嘴中“咿咿呀呀”的,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接着,喉咙间喷出一道血雾,喷的刘弘一脸。
但周围将校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连提着大刀的甲士也是如此。
皇权的神圣性被踩在地上,如今风水轮流转,谁又愿意为司马炎奋不顾身?
司马家的皇权不仅不神圣,反而一出生就带着天然的畸形。
卖主投降是要背负骂名的,也有很大的风险,所以有人当领头羊再好不过。
司马昭当街弑君,对这些士卒的心理冲击极大。
仿佛这座城的存亡跟他这个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一直躲在铜雀台,整日莺歌燕舞,与几个佞臣酒池肉林,还玩起了各种花样。
“司马氏灭族之日不远!”
阴暗、丑陋……
刘弘无所谓,按剑目视众军,“邺城之坚固,足以抵御三年,秦贼围城至今已经半年有余,国中空乏,士卒松懈,陛下有令,此次若能退敌,尔等皆不失封侯之赏!”
“哈哈,先走一步,看尔等能活几日!”
刘弘又令甲士将人头穿在长矛上,立在城头,警示其他人。
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言椎心泣血,竟然让刘弘无法反驳。
士卒、百姓、士族在已经抛弃了司马家。
“天下皆降,唯我刘弘不降!”刘弘嘴里迸出这句话,让城上所有人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而且刘弘早已看出,朝中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为司马家尽忠,一个国家若无殉国之人,岂非可笑?
“我为司马家征战二十年,一身是伤,九死一生,至今不过一校尉,何谓不忠?何谓不义?今天下皆已归秦,非是我等不愿尽忠,实乃大势已去,此城能守一时,难道能守一世乎?”一将挣扎起来,又被身后的甲士按了下去,歇斯底里的吼道。
吼声也传到铜雀台。
殿内,司马炎一脸红晕,眼神无比浑浊的望向殿外。
“哎呀,陛下……”
旋即淹没在粉臂娇躯之中,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外面发生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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