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也算不上大,上下两层,几家夫人也很快就坐定了,五个人一个隔断,中间挂了帘子遮挡。
等人都坐定,丫鬟们这才齐齐上来端茶端点心,陈懿宁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放的点心,竟然还是热腾腾的。
她忍不住看了晋王妃一眼,这个人倒是真的会安排,事事都周到。
点心一上来,另一边的金氏便拿了一块,都这会儿了,也是真的饿了。
晋王妃看着了,也拿起了一块咬了一口,陈懿宁心中暗想,晋王妃看着冷淡,但是却也挺会做人的,如此金氏倒也不尴尬了。
随着点心一起上来的,还有点戏的册子,被小丫头捧在盘子里奉到了晋王妃跟前。
“王妃,请点戏。”小丫头说的轻声细语,却也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
晋王妃慢悠悠拿起册子,翻了两下,最后却在一页顿住了,她纤长的手指抚了抚页脚,低声道:“就点一出惊梦吧。”
这话一出来,坐在晋王妃两侧的人都忍不住一惊。
陈懿宁看了一眼晋王妃,惊梦的确是好戏,但是在这种场合,却未免显得有些轻浮了,陈懿宁看了旁边刘氏一眼,却见刘氏的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但是眼里却是没有任何惊意的。
陈懿宁心中莫名纳罕,却是在不多想。
至于别的人,既然晋王妃点了,那也没有人敢反对,小丫头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而王妃既然点完了,便顺手将戏折子递给了另一侧的金氏,温声道:“陈夫人也看看吧,有什么想看的,尽管点就是了。”
金氏对晋王妃第一个让自己点戏这一点十分满意,几乎是有些傲慢的看了陈懿宁一眼,这才接过戏折子。
陈懿宁心中却是很无所谓的,毕竟人在屋檐下,便是不让她也没什么。
金氏对这个却是很有研究了,钻研了片刻,这才点了一出紫钗记。
晋王妃倒也很捧场,勾着唇温声道:“陈夫人好眼光,青梨班的紫钗记可是在宫里唱过的。”
金氏被恭维的高兴,瞬间觉得晋王妃怎么看怎么顺眼。
陈懿宁在一旁冷眼看着,倒是觉得这个晋王妃果真是手段高杆,像是金氏这么难伺候的人,竟然也被她哄得团团转,如此看来,晋王这个炮仗性子,有这么一个夫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了。
金氏点完戏,折子就从晋王妃手上递到了陈懿宁跟前,陈懿宁接过折子,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晋王妃,又看了一眼身边垂着头的刘氏,最后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多问刘氏,直接翻着折子,看了半天,指了一出南柯记。
她点完看了一眼晋王妃,却见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对身前那个丫头道:“就这三出戏,你让她们快点准备吧。”
小丫头急忙颔首应了,从陈懿宁手里接过了折子,便急匆匆离开了。
等这丫头一走,周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陈希宁到底是手段活络,眼底微转,便笑着和晋王妃套起了近乎,许是因着陈希宁的地位,晋王妃倒也没给她冷脸,而是真的一应一和的说起了话来。如此陈懿宁这边倒是松了口气,晋王妃不冒冷气,她这边倒是压力小了些。
而她也趁这个机会,试探刘氏道:“二嫂,你平日总是念叨着这个青梨班,如今可是有机会了。”
刘氏听了却只是勉强勾了勾唇:“是啊……”
陈懿宁看她的神情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觉得更别扭的是,她有点觉得,他们俩个再说话的时候,晋王妃的目光似乎也飘了过来。
陈懿宁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但是幸好在这个时候,舞台上终于敲起了锣鼓声,戏,终于开场了。
陈懿宁顿时松了口气,急忙止住了话头,做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姿态看向台上。
而她也慢慢察觉,晋王妃的目光从她们这儿消退了。
第一出演得就是晋王妃点的惊梦。
惊梦出自牡丹亭,是个有些出格的爱情故事,这对他们这些深阁贵妇来说,原本就是有些轻浮的,但是这辞藻又太过华丽,陈懿宁听着听着,倒也是听住了。
当她听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也忍不住新生触动,上一世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便是尝尽这世上的繁华,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是一抔黄土。
但也就在她自伤身世之时,却听见旁边刘氏似梦魇般的喃喃:“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陈懿宁心下一动,忍不住看向刘氏,现在可还没有唱到这一出,牡丹亭她是看过的,但是没想到刘氏这样的标准大家闺秀,竟也知道这一句。
许是真的魇住了,刘氏以察觉到陈懿宁的目光便立刻如梦初醒,终于回过神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微微侧了侧脸,并不回话。
陈懿宁只觉得越发古怪,这种少女春情,她是真没想过会在刘氏脸上看见的。
她心有预感般的看向晋王妃,却见她果真直勾勾的看着刘氏,眼底的复杂,一眼看不透。
陈懿宁这会儿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了,看戏的心情也去了三分,一边虚应着,一边想着几日该如何度过。
如此时间倒是过的快,很快这一出便结束了,下一出来还有些功夫,陈懿宁便接着更衣的借口拉着刘氏出去说话。
刘氏此时看着倒是正常多了,也不多言,跟着陈懿宁就进了侧室。
等一进去,也不等陈懿宁问,直接道:“弟妹,你不必问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与晋王妃原本就有旧怨,连累你受委屈了。”
陈懿宁没想到她这么坦白,倒是愣了愣,然后又道:“二嫂,我知道你可能不大愿意说这些旧事,但是现在看着王妃对我们两人态度冷淡,还隐有刁难之意,你我二人更应该携手并进,若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定要告诉我才是。”
刘氏微微抬了抬眼,最后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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