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
桓尤摇摇头,似乎在为自己当时的错误而感到懊悔,他抬起眼,眼神很深邃,陆冬觉得桓尤的眼神看上去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奸诈了。
桓尤继续说:“当时我年纪很小,和我一起在神庙里的也没有和我年龄相仿的人,加上虽然被流放的人里有男有女,但是因为条件差,最开始大家又缺衣少食,所以并没有人怀孕,孕育新生儿,没有新生儿,我便成了唯一的孩子,唯一这个年龄的孩子,所以我当时很渴望能有人和我一起玩,很渴望能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
于是我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那第三扇门,也就是我推开那扇门的一刹那,我人生的命运就此定格了,自此我便一步步走上了今天的道路,成为了酆都大帝,成为了孤家寡人,成为了一个背信弃义,让人唾骂的人。”桓尤握紧了双手,咬住嘴唇。
“我推开那扇门,让人意外的是,和之前的两扇门之后的风景完全不同,这扇门后面并没有长长的阶梯,也没有金光闪闪,这扇门的后面是一个很小的隔间,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柴火房,而且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自己之前产生的幻听呢,也许这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这里本来就是如此空旷的。
我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我有些失望,然后离开了这第三扇门,当我走出这扇门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我外爷,我外爷就站在门外,他的脸色铁青,死死地瞪着我,他低头问我:你干嘛去了?
我支支吾吾,没能回答出来。
我外爷叹了一口气:那里面有什么?
我摇头,什么都没有。
我外爷似乎一下子被激怒了,他猛地提起了我的衣领,将我狠狠地摔在了墙上了,我当时只有两岁,他的手劲不小,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一瞬间就已经眼冒金星了,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外爷也没想到他的手劲会如此之大,他也有些暗暗后悔,他以为他伤到了我,他急忙抱住我,上下检查了一番,见我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我抱着我外爷一边哭一边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我外爷点点头,然后他放下了我,将信将疑地推开了门,可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傻住了,我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就站在那房间里面,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
我外爷回头给我一巴掌,我难以置信,明明几分钟之前我刚刚看过,那个房间里绝对没有任何人的,怎么几分钟过后就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孩,而且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我当时吓个半死,难道说,这是什么邪术,难道说任何人进去之后再出来都会被复制成两个人,我正在胡思乱想,听见我外爷和我说了一句极为诡异的话,他说,桓尤,你怎么可能把你哥哥关到这里?我哥哥?我再次惊讶万分,我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哥哥,桓枼,你不能总由着你弟弟的性子照顾他,有时候你也应该知道适当的反抗。
这个叫桓枼的凭空而出的男孩走到我的面前,我发现我们一边高,我们的手的大小也一模一样,我看着他,就好像是在面对一面镜子,他反射出我的全部,丝毫不差。
桓枼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冰很冰,就好像是一只用冰雕刻而成的手,桓枼走到我身边,和我轻轻低语,他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的弟弟。”
“这么说桓枼并不是你真正的哥哥?”
“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他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但是我猜想他一定和那座神庙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否则他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那个鬼地方的。”
“之后呢?之后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那个神庙?”
“之后桓枼就和我一起回到了人群当中,让我惊讶的是,竟然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那就是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你娘临死前其实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桓枼这个人,所有人都觉得桓枼一开始就是我的哥哥,他们的记忆力,我娘是因为剩下我们两个而去世的,桓枼是先出生的那一个,我是后出生的那一个,生我的时候引起我娘的难产,然后她去世了,真的是很讽刺啊,当初大家就说我娘是因为我而死,没想到两年之后,我多了一个哥哥,但是我娘的死依然还是归罪在我的身上了。
于是我开始和桓枼一起生活,不得不说,大家更喜欢桓枼多一些,他极为乖巧,很会讨人欢喜,而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难习得的技能,于是我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沉默,大家都觉得我很奇怪,甚至有人觉得我可能是个傻子。
可越是这样,桓枼就越高兴,他说要我别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我们是兄弟,他不会抛弃我就够了。
等到我们三岁的时候,我开始学着和别人接近了,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旦能与我接近的,甚至是和我多聊了几句的人,总会离奇的失踪,在之后就是死亡了,当我们所有流放的人只剩下不足一半的时候,我祈求桓枼,我说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桓枼笑了起来,他说好啊,他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
我沉思了很久,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呆在冰天雪地当中了,我们离开好么,我们去温暖的地方吧。
桓枼看着我,点点头,好,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我原本以为,一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外爷和其他被流放的人就安全了,可是当我们被塵垚流放,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被遗弃的城池的时候发现我外爷他们早都死了,桓枼离开,那三扇门也重重地关上了,他们大概是死于饿死,也有可能是冻死,桓枼给予他们的,也在桓枼离开的时候统统收回了,所以这些人最后只能孤独地死在了神庙。
我在神庙没有找到我外爷的遗体,也许最后他离开了神庙,从最一开始他就觉得神庙不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归属吧,也许他离开了,也许他去寻找我们了,也许,我想他大概已经被埋在了漫天飞舞的大雪里了。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么多人一起倒了废弃的城池为什么偏偏桓枼选择了我,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被生出来,也许我就不会释放那扇门后面的桓枼,如果我没有去推开那扇门,也许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也许我们会饿死在城池里,也许也会离开城池,选择更加艰难的人生,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比现在要我亲自去面对桓枼要强太多太多。”桓尤低头感叹道。
“然后呢?既然你和桓枼再次回到了废弃的城池,为什么还要再次离开呢?”
“我和桓枼在废弃城池呆了差不多三年,到第三年的时候我生病了,这个病应该是娘胎里就坐下的病,这个病桓枼治不好。
桓枼除了让人不知道来历,不知道目的之外,他作为我的哥哥确实对我极好,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我跟着他真的没有吃过半点的苦,但也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弟弟,大家都会先认识桓枼,而我的称呼只不过是桓枼的弟弟而已,桓枼的弟弟这么简单。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有着一样的容貌,为什么大家偏偏喜欢的是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人呢。
之后我病的太重了,桓枼见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于是就带我离开了废弃的城池,去求医,我们穿过了漫天大雪,到了最近的北方部族,在那里,桓枼花了重金医治我,最后我九死一生好容易才恢复。
我还记得一天晚上,我和桓枼在城楼上,看着明月,桓枼问我,弟弟,你这辈子最让你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我本来想说,这辈子最让我遗憾的事情,就是我打开了那第三扇门,放出了你,可是话到了嘴边,我改成了,这辈子最让我遗憾的事情应该是,我们没能成为塵垚的儿子吧。
其实我当时想表达的是,最后世界还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我们没有父母,被人称作孤儿,我很想念我的外爷,甚至有些想念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了。
而这话到了桓枼的耳朵里,却变了一番意味了,他认为我是对于塵垚怀恨在心,是塵垚将我们赶了出来,剥夺了我们原本富足和众星捧月的生活,他认为我是在怨恨塵垚,想要复仇,于是他开始暗自谋划,他要让塵垚付出代价,为驱赶我们付出他应有的代价,还有那个女人,塵垚身边的女人,桓枼早已把他们铭记在心中,开始了他黑暗的复仇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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