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疏忽中
毕竟,这些事哪家没有?竟是成了常例。不过到底如何,还是端看个人的选择了。好不好,都是看自己如何筹划,范不着在这个时候计较。心里头这么一想,敏君也是颇为淡然,并不形容与外。孟氏也浑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变化,只笑着与她多说了几句话,就是打发她下去歇息:“这一路风雨兼程,舟车劳顿,你打小身子骨就是不结实,又是与那苏瑾说了那么一通话,想来也是累得慌,赶紧回去歇息去吧。”
敏君听得这话,正是想要说什么,一侧忽而有个婆子过来回话道:“奶奶,两位哥儿并姐儿的屋子都收缀妥当了。”孟氏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与敏君道:“去吧,我还得给你弟弟妹妹瞧一瞧屋子如何,待会儿你也不必特特过来请安,早点歇息便是。”
点了点头,敏君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去。
是夜,徐家人等忙碌许久,自是疲惫的很,各个都是安稳睡了一晚。待得第二日起身来,各个都是身着些清素衣衫。若是按着道理说起来,孟氏之父孟兆宗故去,虽说过了个把年,但孟氏的孝期还未完,她们做儿女的自然不能穿红着绿。
“今儿唤你们过来,只是为了一桩事。”早晚罢了,孟氏等人将徐允谦、徐尚宁送出屋外,眼瞅着人都走了,方将敏君繁君两人招到屋子里,笑着道:“那燕王府的两位郡君亲自松了信笺过来,邀你们过府一叙。我瞅着她们如此情急,又想你们昨日想必将大致的精细东西都周罗妥当了,便过去一趟,也是无碍的。至于旁的东西,自然有丫鬟婆子料理。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丫头,身子可还泛着酸,若是不舒坦,拖两日夜时尚使得的。”
“睡了一日,路上也是闲着无事,女儿自然没什么妨碍。”敏君笑着应了一句,转过头看向繁君。她抬眼看了孟氏并敏君一眼,想着屋子里的事已经妥当,便去一趟也无甚要紧的,便也应了:“姐姐说的是,一路并不辛苦。郡君亲自下了帖子过来,我们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见着两人这么说,孟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打量着两人衣装虽然略略显得素淡,但也是有自己这一份缘故在,却也不显得太过失礼,只略略整顿,想来也是妥当了的。因此,她便道:“既是如此,你们且回去略略整理衣装,照着时辰略早点的时候,再过去。”
敏君繁君应了,自去整理,待得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方坐上车马出门。
“可算来了。”听得敏君繁君两人到了,那燕王府的两位郡君相视一笑,站起身瞧着走进来的两人,一时璨然笑着道:“真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将你们盼来了。”
她们两人说来心底也是暗有几分奇怪,虽说不是将敏君繁君两人当做是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却是十分乐意与她们说天谈地的,兼着敏君繁君两人与时下的女子不同,什么雅事俗事儿都是能略略说上两句话,既无清高雅致到让人望而生畏,有无粗俗低微到让人不愿搭理,正是恰恰好的对了这朱家姐妹的胃口。四人但凡聚在一起,敏君繁君是有心应承,朱家姐妹是兴致勃勃,说得兴起,一个两个时辰都是不嫌多的。
此时凑在一起,敏君繁君固然是行了礼,但还没行礼到一半儿,就是被人拉了起来走到边上耳房的一处圆桌坐下。朱智颐更是道:“咱们也不兴这一套,什么君君臣臣的,规矩礼数的,原是盼着你们过来说话散淡的。若是计较起这些,反倒不美。”
“是啊。”一侧的朱智昭也是点头称是,她打量着敏君繁君两人,个把年不曾见着一面,都是清瘦超脱了些。一个淡青衫子,白绫裙,豆绿宫绦上至挂着一枚碧玉佩;一个浅蓝罗衫,白绫裙,腰间丝绦只系了个白玉环。头上簪戴也比之先前清素简略了许多,数枚珍珠簪子,一两朵同衫色的纱花,耳坠项链俱是白玉,虽说不失礼,却也素淡得很。由此,朱智昭便问道:“贵家的规矩真大,都是出了孝期,怎么还是如此寡淡?我瞅着你们的形容,竟还是守孝一般的。”
“这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思。”敏君笑着将孟兆宗故去一事说道出来:“因着母亲还守着孝,我们做女儿的如何能越得过母亲?虽说不必戴孝,也寡淡些。倒不是怕旁人说道,只是自己瞅着,也是有些变扭的。”
“原是如此。”朱智颐想了一想,当即赞道:“若是论说起来,这孝期也是能并在一起儿的。时下许多人都是这么算着的,孟夫真真是有孝心,竟与旁人不同。”
敏君笑了笑,并不提这些,只略略在这上面提了两句,转而赞起朱家姐妹头上戴着的一样杏花簪:“真真是精细鲜亮,瞅着这花儿,我倒是想起今儿年初的时候,那江南一带烟雨蒙蒙,水波盈盈之中,那一树仿佛胭脂晕染而出的杏花,璨然之中透着些烟霞散漫的悠闲,因着细雨绵绵,水雾露珠牵连不断,更是将那鲜亮的色调洇润得仿佛含着一汪水。到那时候,我但凡走过见着了,连步履声都得轻些,声儿也不敢出,就是怕一瞬间这烟霞散了,珠玉。”
“真是如斯美景?”朱家姐妹听得敏君说起这些江南的景致,也由不得赞叹,忙忙又询问道:“早就听闻着江南水乡,杏花春雨之言,却没想着竟是如此。可还有旁的好景致?”
“自是不少。”敏君与繁君对视一眼,繁君便笑着接道:“姐姐喜欢的杏花,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烟霞奇石之边略略种一两株,原是求韵味的。我倒是更喜欢那成片的桃花林。春雨之后,碧草绵绵不断,那桃花也是一簇簇一树树开得极艳丽妖娆。碧玉枝叶之上,无数桃花推推攘攘挤在一起,鲜亮如满天朝霞拥簇而来,活络如踏青的孩童蹦蹦跳跳嬉闹而至。就是再愁的人,瞧着红霞遍地的景致,也由不得要笑开颜呢。”
“江南果是好地方。”朱家姐妹听得这些描述,心里头也有些醉了。固然燕王府极轩阔,又是那元大都之上修缮兴建而成的。内里繁花似锦,绿树遍地,景致也是一时荟萃之地。但好花好景能移开或兴建,那气候却是转不过去的。北地寒苦,在男子眼中不过略有差别,但在女儿家看来,那莺歌燕舞,杂花生树,家家泉水,户户江河的江南水乡之地,才是真正的好居处。
敏君与繁君两人听得这话,却是抿着嘴一笑,不欲在与朱家两姐妹说这些徒惹艳羡的话,只稍稍一带,敏君便是道:“江南虽好,可是吾心安处方是家,在这里父母疼宠着,规矩也松宽些,比之在金陵的时候,我们两个道士觉得燕京这里更是舒适。”
“这却也是。”朱智昭听得敏君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叹道:“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扰之处,旁人瞅着我们日日闲着无事,竟都是享福享贵的,可怎么知道这里头争权夺利的地方?我这些年瞅着听的,倒觉得不如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虽说艰难了些,可到底也是一家子和乐亲近。”
敏君繁君看着这朱智昭颇有些感叹,仿佛出自真心,很有几分忧愁的模样,两人都不由得一愣,心里品度了几分,正是想要劝说,那边朱智颐便开口道:“妹妹尽是胡说,但凡是人,哪个能安乐无忧?你瞧着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好,可也不瞧瞧,到了荒年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他们何尝舍得儿女,可家里艰难,总不能活活饿死,只能忍心舍了孩儿。就这里说起来,大家族虽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好好经营,未尝不能两全其美。”
“姐姐说的是,原是我钻到牛角尖儿,想差了。”朱智昭听得这话,也是点头,叹道:“常日里总听得这些话,也是听得着了相,倒是忘了好事无人说,坏事传千里这一句话。”
说到这里,朱智昭顿了顿,略有些犹豫地看了朱智颐一眼,才是偏过头与敏君道:“既是说到这里,有一句话可得让你带过去与孟夫人——孟家的事儿多有些麻烦,若是可能,还是离着远些方好。”
“孟家的事?”敏君听得一愣,脸上立时绷紧起来,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想着朱智昭先前的感叹,由不得问道:“那里又是出了什么丑事不成?难道是为了家产?”
是了,孟兆宗故去,孟氏是出嫁女,又与孟家素来冷淡,而另外姜氏所出的姐妹,其母如此,三者都不用提,原是关不着孟家多少事了的。独独留下孟氏那个庶出的弟弟,爵位家产照着道理都是他的。可想一想先前孟兆宗的二哥一家所作所为,再想一想眼下那位舅舅只落了个孤单,这里头的事情,可就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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