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大禅山。
盼着前去问询宗远的人还未回来,在一片废墟上,却迎来了他们极不愿看到之人,姜太虚。
此时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为金刚寺最高存在的五位神僧,一人暴毙,三人重伤,伤及根本,几成废人。
唯有修为最高的普泓,还算齐整……
但达摩院诸宗师高僧,和罗汉堂一百零八皆一流高手的精锐武僧,此刻却大半重伤。
虽然普泓神僧犹在,山门中也有几个未受伤的宗师,不忧寻常毛贼上门。
可姜太虚却也不是寻常毛贼……
好在,姜太虚丰神俊秀,不似东方青叶那般霸道,而是以礼拜山门。
以他的身份,只一个金刚寺方丈接待显然是不够,普泓神僧亲自出面,与其相会。
姜太虚一路上走过,看到金刚寺内多座宝刹坍塌,更隐隐有血气弥漫,再联想到之前林宁所言,倚仗金刚寺僧人伏杀了邰翀,岂能不知此地惨状的缘由?
他不由好奇,青云寨到底和金刚寺有甚渊源,值得金刚寺如此舍己为人?
一路无话,行至大雄宝殿,见到了普泓神僧。
姜太虚以平礼相见,他虽是后辈晚生,但身为稷下学宫首席弟子,更是夫子嫡传,天下有资格让他以下敬上者,不出五指之数,这其中,显然没有普泓神僧。
普泓自不会见怪,他看着恍若神子的姜太虚,一身白衣胜雪,周身气息更是距离他也只差一步,分明到了高品宗师的顶峰,心中隐隐骇然,便含笑道:“老衲虽久不闻于世,却也知稷下学宫姜子渊之名。今日得见,方知果真名不虚传。”
姜太虚心中如明镜一般,所谓的得道高僧,其实也就这么回事。
三国帝王里不是没有崇佛慕道的,在外面百姓间如人间真佛或道骨仙风的陆地真仙,在君王面前,其实一个样子,照样得伏低做小。
所以此刻,说这些话在姜太虚看来,也没什么承受不起的。
当然,他还是很谦逊的客套了几句。
而后风轻云淡的转开话题,问道:“初来宝刹,见多有损毁,天下还有何人,敢在金刚寺内撒野?”
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二人闻言,虽面色不变,心中却一沉。
姜太虚来意未知,此刻提及此事,不知所为者何……
不过普泓神僧面上不显,含笑道:“是秦国黑冰台的东方施主,与山门有些误会,未能解释清楚,便起了纷争,好在现如今都过去了。”
姜太虚呵呵笑道:“原来是此事,恕我直言,我看并没那样容易终了。金刚寺十八高僧榆林城助青云寨伏杀了黑冰台半步武圣邰翀并十位宗师高手,以东方台主的脾性,此事未必能就此作罢。”
听闻此言,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脸上的面色终于维持不住了,普泓沉声问道:“姜公子,老衲并不知榆林之事,难道此事连姜公子也知道了?”
姜太虚见二人面色不似作伪,也敛了浅笑,微微颔首,正色道:“在下正是从青云寨转而南下至贵寺,前往青云寨路经榆林城时特意前往一观,想看看青云寨到底如何在圣人不出的情况下,就能诛杀邰翀。只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看到三位高僧坐镇榆林城。”
至此,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心中再无侥幸心理,一个个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若是能骂人,非将宗远等人,尤其是法克那个悖逆孽徒骂出祖宗十八代不可。
坑自家师门坑到这等地步,古往今来都少见!
但姜太虚,终究还未说出今日到访之事。
普泓神僧心境修为到底了得,决定主动相问。
他认为再坏还能坏到哪去,之前金刚寺派人出去打听青云寨情形,不可避免的也就知道了齐国现状,他认为,或许姜太虚此行,也有可能是“借兵”。
稷下学宫的家底自然不是金刚寺能比的,但稷下学宫还需要抗衡黑冰台和皇城司。
又从青云寨那里知道了“借兵”一事,所以……
普泓神僧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姜公子前来,有何贵干?是否夫子有所吩咐?”
姜太虚见他说的那么客气,心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终究大局为重,道:“是有一事,大师应当有所耳闻,齐国境内有叛逆起兵造反,如今兵锋已经快到楚州了。”
智海忍不住道:“姜公子,以学宫之力,覆灭叛军不算难事吧?”
姜太虚摇头道:“这其中事情很棘手,学宫暂时还不能出手。”
又道:“据我所知,叛军之首蒯家,已经将主意打在了金刚寺身上。”
此言一出,普泓神僧白眉微颤,有些不可思议道:“蒯家到底何妨神圣,竟有如此手段?”
普天之下,除却三大圣地,哦,还有一个异类青云寨外,除非四圣动手,普泓不信还有谁能覆灭金刚寺!
姜太虚摇头道:“叛军中虽有高手,但应该无人敌得过大师。只是,叛军向来手段卑劣,只怕会用一些下作手段,威逼贵寺就范。”
“下作手段?”
二僧不解。
姜太虚顿了顿,回忆了下林宁相告之言,仍觉得难以复述,有些艰难沉重道:“叛军很可能驱良善及老弱妇幼为兵,攻打山门。到那时,不知贵寺当如何处之?”
二僧面色骤变,智海方丈难以置信道:“不至于此吧?”
世上会有如此下作的手段?
姜太虚道:“这便是蒯家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否则,区区几个边陲豪族世家,又怎能掀起如此大乱?方丈,神僧,真到那时,你们准备怎么办?”
智海沉声道:“擒贼先擒王,适时金刚寺自当行霹雳手段,以佛门护法金刚,斩杀蒯家乱贼!”
至此,他仍以为姜太虚是为了让金刚寺出手。
若是没有叛军攻楚州之事,金刚寺或许还谋求置身事外。
但此时,他不介意给姜太虚当一回枪。
然而姜太虚却摇头道:“蒯明义非等闲之辈,轻易不露于人前。若非藏头露尾暗伏不明,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
以智海之能,此刻也不知姜太虚到底何意了。
和普泓神僧对视一眼,都感觉似乎有些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
榆林城。
宗远看着从山门连夜赶来的宗慧,再听闻他所言山门发生之事,登时目眦欲裂,急声问道:“太师祖他们如何了?!”
宗慧面色森然,看着宗远道:“宗远,我代太师祖和方丈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宗远见情形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猜测莫非事情和他有关?
可他什么都没干啊!
不敢多言,立刻束手而立,恭声答道:“宗远必知无不言。”
宗慧见之,面色稍缓,眼神却依旧凌厉,问道:“青云寨是否已经许你修练《金刚不坏神功》?”
宗远奇道:“没有啊,绝无此事。”
宗慧见之厉声道:“宗远,我代太师祖相问,你绝不可欺瞒!”
宗远沉声道:“我自山门前来不过二日,当天就被青云圣人来了个下马威,然后就被打发到榆林城坐镇,哪有时间修练《金刚不坏神功》?再者,青云寨当家人都非善类,也没有这等好心。”
宗慧闻言,想不通道:“那黑冰台武圣东方青叶为何突然降临山门,言我金刚寺僧人参与伏杀黑冰台太上长老,然后下辣手袭杀,使我金刚寺损失惨重,连几位太师祖都……”
宗远闻言心惊胆战,颤声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对了,昨日黑冰台武圣亦驾临青云寨,与青云武圣对峙了一炷香功夫,当时两道精气狼烟通天彻地,便是在榆林城内,我们也看的清楚。莫非……莫非是黑冰台圣人误会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山门,同太师祖和方丈解释清楚。”
这贻害山门的千古罪人,他宗远死都不能当啊!
宗慧却叹息一声道:“太师祖和方丈让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此事极可能是青云寨和法克那个孽障故意设的计……”
宗远闻言,目眦欲裂,大怒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让奸人得逞?”
宗慧目光颓然道:“因为山门已经和青云寨订下了十年之约,若山门违约,青云寨势必发难。如今,金刚寺已经再也经不起另一尊圣人之威了。”
宗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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