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清幽被瞬间打破,陈潇循声看去,赫然发现赖兴霆那边发生了状况。
只见赖兴霆和施隆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面对旁边的侍应,语气不善,不时还指指桌上的一瓶粉红起泡酒,貌似在理论。
赖兴霆涵养尚好,所以只是冷脸质问,施隆却不顾形象地拍了下桌面,气急败坏地斥道:“不知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经理过来,我当面问问他,这酒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苏瑾拧了下黛眉,对施隆这种大庭广众的无礼行径很是反感。
陈潇悉心聆听了下,颔首道:“好像说那起泡酒是假的吧。”
起泡酒,顾名思义,是一种添加了碳酸气、会冒泡的葡萄酒水,在西方国家,大多拿这种酒充当饭前的开胃酒,而眼前的起泡红酒,在国内也算稀罕货了,真品基本都是从国外进口。
只不过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也不知道这餐厅销售的起泡酒究竟是真是假。
气氛略有紧张,四周的宾客纷纷转目去瞧,一时间议论迭起。
侍应架不住这两位客人,正战战兢兢,餐厅经理急匆匆走了过来,拘礼道:“抱歉,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赖兴霆不说话,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可实则不屑一顾。
施隆为了讨好这位贵人,主动承担起交涉任务,指着起泡酒道:“你就是经理吧,这瓶酒怎么回事?我和我朋友尝了下,口感完全不对,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其实他压根尝不出真假,只是赖兴霆抿了口,就笃定这是假货,这才给施隆有了狐假虎威的资本。
餐厅经理登时额冒细汗,这可是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拆自家招牌啊,忙辩解道:“先生,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起泡酒是直接从意国那边空运来的,绝不会出现鱼目混珠的情况。”
“那你就是说我们含血喷人了?”
施隆面沉似水,他是打定主意要交好赖兴霆,既然对方都说是假的了,自己就得深信不疑地帮忙讨个说法。
餐厅经理满腹牢搔,却还得陪着笑脸说好话,道:“先生,对这酒,我可以以人格担保,绝对货真价实,可能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或许您这位朋友一时分辨有误……”
身负重任,而且还代表着本国的形象,赖兴霆本想息事宁人,给对方一个教训就是了,可一听到后面那句话,顿时大为光火!
这不明摆是说自己不会品酒,污蔑了你家餐厅嘛!
“如果你对我的认定有怀疑,可以,把你们这的经销商叫来,我和他当面对质。”
赖兴霆气焰凛然,已然是不决定善罢甘休了,施隆见状,附和道:“如果一时间联系不到人,那就拿到工商局抽样调查下,到时候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如果真是我们的判断有问题,我向你们道歉,可如果这酒确实有问题……哼,我在省广电台的熟人可不少呐。”
餐厅经理面露难色,倒不是心里有鬼,只是这种纯进口起泡酒,市面上本就不多,让工商局鉴定,还不知道要鉴定多少天。
尤其听说施隆在省台有关系,生怕回头媒体胡乱来个曝光,那可就万事休矣了!
赖兴霆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早听说华夏国的假货多了,还真没错,而且你看看,这的餐碟究竟有没有经过认真处理,碟边还有圈油腻,难道云江的卫生状况就这么恶劣的?”
闻声,陈潇和苏瑾相视了眼,同时摇头,这个赖兴霆,真把新迦坡当成是天朝上国,可以肆意指责国内的各种不是了。
“这人好没品,说完我们的新闻体制,又开始说假货和卫生问题了,是不是存心找茬的?”
夏子衿细声嘀咕,哪怕姓子温顺,可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苏瑾蹙着柳眉,轻声道:“喂,你说那酒是不是假的,我看那经理似乎有顾忌。”
“谁知道呢,又没亲口尝过,再说了,哪怕是顶级品酒师,也有走味的时候。”
陈潇看着场面僵持不下,斟酌片刻,径直起身走了过去,惹得苏瑾两女登时明眸大睁,不解其意。
赖兴霆眼看占了上峰,顺便还把刚刚受陈潇的窝囊气给出了,正想点到即止,忽然身旁传来了那个极度令自己厌恶的声音。
“除了产自非常好的年份,起泡酒绝大多数都是不记年份的,而且又没有红酒那样的陈年潜力,所以保存三到五年饮用的最合适不过。”
陈潇信步走来,拿起起泡酒瓶瞥了眼,朝餐厅经理笑道:“这酒的出产时间,应该不久吧?”
经理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是个行家,忙点头道:“我们餐厅的起泡酒年份基本不久,这一瓶算是年份最远,四年前酿造的。”
赖兴霆怫然不悦,施隆也眉宇紧皱,沉声道:“陈潇,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了解情况别插嘴行不行?”
陈潇对这小白脸视若无睹,掂量了下酒瓶后,道:“赖先生,你说这酒是假的,是不是单凭口感判断的?”
“那当然,我不敢说品酒有多专业,可好酒也是没少尝过的。”赖兴霆不屑地笑了笑,认为陈潇完全是装腔作势,悠悠道:“可能我开始品酒的时候,陈先生还在喝汽水吧?”
陈潇不以为忤,放下酒瓶后,捻起软木塞子,眯眼观察了下,道:“我对酒了解的是不多,可也听闻一些知识,知道时间越久的起泡酒,因为二氧化碳的缘故,软木塞子的紧缩程度会越强越细,如果这酒是刚开封的话,按照这瓶塞看来,应该就是真品了。”
以软木塞判断的法子,也是他前世做一则查处假酒的新闻选题里看来的。
“什么?”
施隆目瞪口圆,对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专业知识听得一头雾水。
赖兴霆的心头骤然缩紧,有些措手不及,毕竟陈潇所说的确凿无疑,而自己刚刚也没注意软木塞,就单凭酒水口感作出判断,加上因为陈潇憋了一股火气,所以就武断咒骂了句假货,这才引起了施隆不依不饶的追究。
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加上周围宾客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赖兴霆直觉难堪,强辩道:“单凭一个软木塞能说明什么问题,有可能这瓶假酒保存了四年,今天才被我撞上了。”
陈潇轻笑不跌,如果软木塞是全新的,倒可以判断是国产假货,偏偏这瓶起泡酒封存了四年,如果硬要说是假的,也只能说原产地那边生产或者保存出了问题,又何谈假货?
就在此刻,一个男人忽然走来,探出修长的手臂端起郁金香杯,放在鼻处嗅了嗅,缓缓呷了口,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橡木的清新味道很浓郁,气泡在舌尖破裂的瞬间才一点点展现出来,是真品无误。”男人摇晃了下酒水,道:“只是最近几年意国的许多起泡酒都是大量生产,为了节省成本,所以不在酒瓶里进行二次发酵,而是集中在酒糟里发酵,有些甚至直接把二氧化碳打进酒里,所以风味自然会有些出入了。”
顷刻间,全场鸦雀无声,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专家啊!
赖兴霆霍然抬头,当看到男人后,面色紧绷道:“裴主任,您来了……”
裴岩看着他,道:“兴霆,你可能是喝惯了红酒,所以才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以后在没调查清楚情况前,最好还是谨慎些,要不然丢人的只会是你自己,懂吗?”
说罢,全然不顾赖兴霆涨红的脸色,望向陈潇,微笑道:“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陈潇笑道:“是挺有缘的,来这吃饭?”
“嗯,我晚饭没着落,所以赖兴霆就邀请我一起了,只是目前看来,这饭难吃成了。”
见裴岩和陈潇熟络交谈,赖兴霆当即惶恐不安,万万没料到,自己极力巴结讨好的权贵竟然会对一个广电台的小职员拘礼客套,而且从谈吐间,显然关系匪浅!
裴岩又看了他眼,不咸不淡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最好别有下次了,要不然你家的生意,就有可能毁在你手里了,听懂了吗?”
赖兴霆猛打了个寒噤,畏惧油然迸发,再倨傲,也不敢在这个权倾南洋政商两界的贵胄巨子面前有半点越礼,要是真因为此事惹得对方不满,不仅自己和家族有可能被踢出这次合作,凭借裴家在南洋强厚的能量,分秒就能让自家置身险地!
“顺便把这瓶酒也带走吧,回去多尝尝,留个经验,以后别出错了,要不然可不只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陈潇随口说笑了句,让刚想起身遁走的赖兴霆腮帮一抖,加上周围一束束促狭的目光,恼羞之下,逃也似离开了餐厅。
施隆悻悻然的看了看陈潇和裴岩,一时惊疑不定,可联系到赖兴霆对这忽然出现的男人表现出的畏怯,再傻也知道这人的来头绝对还在赖兴霆之上,哪里敢闹意见,还在疑惑陈潇怎么和这样的大人物有交情,当听到周遭传来的取笑声后,忙火急火燎掏钱付了帐,悲愤交集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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