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警司韩德森怒气冲冲的走进会议室,对着早就环坐在会议室长桌前的香港,九龙,新界三区各个探长咆哮道: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尤其是你,黎探长,你就是头猪猡!混蛋,这种事生在你辖区的港岛西环,你要承担所有责任!西环警署汤探长,你也一样!”
刘福身为总华探长,此时坐在会议桌最靠近韩德森的位置,听到韩德森召集他们开会之后,第一刀就先砍向黎民佑,脸上却不见慌乱,而是先随着韩德森的目光一样,恶狠狠的瞪了黎民佑一眼,又陪着笑脸对韩德森说道:
“长官,消消气,黑社会斩人这种事,每天都有生,就算是死的多了些,大不了我们保证接下来两个月没有刑事案件,命案生,把它平均一下,不就ok了?何必因为这种事大雷霆。”
韩德森运着气坐在中央位置上,扫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华探长,对刘福的话不屑哼了一声:“两个月没有刑事案件……你以为警察是预言师吗?”
此时会议桌前的探长们,逢年过节,韩德森的生日,他太太的生日,甚至连他家中英国女佣的生日,都会送上各式礼物祝贺,韩德森对这些探长往日作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即便是昨晚生的黑帮械斗,他现在也并不是真的怒,只不过摆出一副造型来,因为早在昨晚事情生后,黎民佑不仅先通知了他,还连夜让人额外送了价值十万港币的金饰到他的别墅,甚至黎民佑的报告能出现在麦景陶的办公桌前,也是他打过招呼的结果,他此时的这番话,不过是要保住黎民佑,让蠢蠢欲动的其他探长们收起心思。
“长官说的对,警察当然不是预言家,可是我们这些还算勉强中用的家伙,在各自辖区都有些力度,我现在向长官你保证,各个辖区警署,两个月内,保证不允许生命案,重大刑事案件,如果哪个辖区出现,该区探长就地免职,决不姑息!”刘福拍着胸口,站起身说道。
说到这里时,他狞笑着看向黎民佑,嘴里用土话骂了句脏话:“不过黎探长这次处置不力,让长官和我们大家这么被动,我看李探长的位置不如让张探长接手……”
他话说到这里,眼睛已经从黎民佑转到张荣锦身上,张荣锦最开始坐在这里时,一直等着看刘福与黎民佑的好戏,港岛西环昨晚两个字头大械斗,黎民佑个白痴居然没能把事情压住,反而传到了鬼佬的耳中,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怪,说不定又要几十万港币拿出来才能勉强稳住位置。
可是等听到刘福刚刚说要给黎民佑教训,撤他刚刚坐上去的港岛总探长位置,张荣锦就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刘福把话引到了他张荣锦的头上。
“刘老总的话有理,黎探长办事不力,被撤职也是理所当然,港岛区总探长这个位置,当然是交给九龙总探长张sir接手,刘老总的话我完全赞同!黎探长不配做港岛区总探长的位置!张探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还没等张荣锦反应过来,新任油麻地差馆华探长颜雄已经站起身,满脸正气的开口。
刘福提出要撤黎民佑的职务,颜雄对黎民佑落井下石,在场众人都无可厚非,全都听说了黎民佑收拢李就胜警队旧部,打压颜雄的死党蓝刚的事,此时能有机会踩黎民佑一脚,颜雄站出来,大家反而觉得颜雄对兄弟很讲义气,够朋友。
张荣锦听到颜雄这番话,松了口气,抬眼瞥了颜雄一下,颜雄为蓝刚出头故意接刘福口是心非的这番话,他是欣赏的,可是颜雄过于无脑,这时候为蓝刚出头找黎民佑的麻烦,反而等于保住了黎民佑。
果然,颜雄说完之后,刘福皮笑肉不笑的对颜雄点点头,然后转脸对韩德森媚笑:“长官,颜探长和我都认为可以把黎探长的位置撤掉,由张探长接手。”
张荣锦表情沉稳的坐在原位纹丝不动,韩德森看看颜雄,又看看黎民佑:“张探长,你的意见呢?”
“做人要有头有尾,有始有终,长官,麻烦是黎探长搞出来,没理由半路把其他人调过去替他处理尾。”张荣锦朝韩德森说道。
说着又看向云淡风轻的刘福:“何况九龙区工作繁重,刚刚刘老总又说要两个月不能有命案,刑事案件生,我怕我调去港岛,九龙区新探长不熟悉辖区工作,很容易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后面这句话其实就有些威胁意味在里面,如果刘福想让他张荣锦来擦黎民佑的屁股,那九龙区他张荣锦也可以让五邑帮派搞出些让鬼佬更焦头烂额的大事件。
“黎探长,看看你惹出来的麻烦,没有同僚愿意帮你处理,既然大家没人愿意在现在接手黎探长的工作,那么,黎探长?”韩德森轻轻敲动着桌面,望向始终面无表情的黎民佑。
黎民佑马上起身,身体绷直:“sir!”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处理好,突出警队正面形象,我不想再知道这种械斗案是因为处长和布政司署打电话给我!如果处理的好,你就继续做港岛区总探长,如果处理的不好,你就准备去穿军装一直穿到退休。”
“yessir!”黎民佑双脚皮鞋鞋跟用力撞了一下,伸手敬礼吼道:“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生,thankyou,sir!”
……
冯义昌今年刚好是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为人沉稳圆滑,接到利康公司褚书恒打到他西药行的电话,讲褚孝信约他一起中午去九龙饭店吃饭的消息时,下巴上的胡须都恨不得高兴的抖起来,脸上的喜色藏不住。
章家自从垮台之后,他冯义昌作为五邑人,生意的确受到些影响,往日能被章家优先供应的热门药品,如今要先等褚孝信关照过黄笑球等等几个潮州人之后,才轮到他,可是褚孝信并不白痴,之前药业协会大部分都是五邑人,下马威过后,自然也要和平共处,总不能搞到药业协会分裂为五邑与潮州两大派系,他冯义昌投靠褚孝信投靠的最早,褚孝信也需要他帮忙树立在五邑人中的形象,所以总体而言,除了供货度比章家时期稍慢外,偶尔帮褚孝信在会议中演一出双簧外,几乎没有其他影响。
他一直想与褚孝信之间的关系拉的更亲近,毕竟只要抱住褚孝信,扩大一下生意规模不成问题,黄笑球,当初被章家收拾的很惨,只是因为潮州身份,向褚孝信说过些章家过往的消息,算是帮过利康公司,如今已经是药业协会副会长,药品生意之外,已经又计划开起了医院。
可是苦无机会,褚孝信是潮州人,上面还有个潮州商会会长的老豆,而他冯义昌只是五邑商会一个无名小角色,连五邑商会会长蔡文柏都没什么机会接触,更不要说去和褚家攀拢,他倒是有两个样貌不丑的女儿,只要褚孝信愿意,姐妹俩个一起送去褚家帮褚二少做妾,冯义昌都心甘情愿,可是褚孝信已经有了卢家的女儿做未婚妻,他冯义昌的女儿再天姿国色,敢在得罪卢家的情况下去勾引褚孝信争宠吗?全家活得不耐烦了?连他都已经听说,往日的风流纨绔浪子褚二少,如今已经没有风花雪月的传闻传出久矣,多半是卢家那位女儿也是个能拿捏住男人的厉害人物。
如今褚孝信居然主动打电话给他,约他一起吃午饭?
冯义昌坐在太师椅上想了很久,甚至细微小事都没有疏漏,确定这一年来都没有得罪过褚孝信,没有得罪过褚家,甚至连同行业竞争的潮州生意人都没有得罪过。
既然他没有得罪潮州人,没有得罪褚家,没有得罪褚孝信,那褚孝信约他吃饭就不该是找他的麻烦,应该是准备最近与药业协会五邑方面的成员示好,第一个想到了他最先投靠示好的冯义昌,褚孝信做了这么久会长,也该懂得让会中成员分润些好处,利益均沾,这样也方便大家把他抬的更高。
“去厨房把夫人准备中午吃的虾饺装进食盒,把夫人饰匣里最绿的那串手镯拣出来装好,我卧室多宝阁里那串得来的手串也装好,等下我要带去给褚先生,再把我新界乡下那套园子的钥匙拿过来……”
急切却不失心思的准备好几样礼物,坐上汽车,司机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听到九龙饭店的位置,从港岛搭火轮到九龙,最终在九龙城寨外,总算找到了这处不起眼的木制两层楼,挂着九龙饭店的招牌。
在汽车后座上,冯义昌闭着眼睛把可能生的对话全都琢磨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又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这才让司机提着食盒陪他一起进了九龙饭店的门。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迎上来,露出个豁齿笑容:“两位老板,来食饭,楼上有包厢……”
“小鬼,褚先生到了吗?”冯义昌没有理会这个少年,走在旁边的司机朝少年问道。
少年眨眨眼还没说话,柜台后一个成熟风韵十足的少妇走过来,不急不躁的说道:“两位是褚先生约的贵客?楼上请,褚先生已经在包厢内饮茶,阿毛,带客人去楼上天字号。”
冯义昌朝女人讲声多谢,甚至都不敢多去打量对方姿色,唯恐这个老板娘模样的女人与褚孝信有关系,自己表现失矩,被她在褚孝信面前讲几句,就足够他喝一壶,取出两元零钱给了少年打赏,这才跟着连声道谢的少年朝楼上走去。
少年推开天字号包厢的木门,让出门口位置:“两位老板里面请,褚老板,您请的客人到了,我这就让厨房帮你们传菜。”
得了两次赏钱的少年欢呼着退出去,冯义昌迈步进了包厢:“褚……”
刚刚吐出一个字,却现褚孝信背对着包厢的门站在窗口处,打量着街景,而旁边一个青年则笑眯眯的坐在餐桌前推出两个茶杯,举着茶壶朝茶杯内斟茶,嘴里热情说道:
“冯老板,我也是不久前才搞清楚,我们之间原来还是亲戚,我有个妹妹叫冯允之,冯老板应该知道吧,哦,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鄙人,宋天耀。”
冯义昌想过好的坏的数十种与褚孝信这次见面的开头,也知道褚孝信曾经有个叫宋天耀的秘书,可是仍旧没有猜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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