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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是“嗬!!”了一声,还没有惊讶完,然后又是“嗬!!”的一声抽冷气的声音,因为吴纠不但扒了齐侯的衣服,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了齐侯。
然而第二声抽气的意义是不同的,更为惊讶,因为吴纠这“强吻”的动作很奇怪,竟然还一只手捏住齐侯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扶住齐侯的下巴,迫使齐侯将嘴唇张/开,怎么看着像……像是往里吹气?
吴纠可管不了这么多,虽然身上感觉非常不舒服,冷得打寒颤,手脚都冰凉的,而且齐侯这么沉,拽着他从水底游上来消耗了非常多的体力,最重要的是吴纠的洁癖要发作了。
吴纠本就有洁癖,尤其是对一直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齐侯,而就刚才,齐侯还吐了水,吴纠洁癖就更是发作了,感觉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人命关天,而且吴纠不得不想到自己,如果齐侯真的这么死了,自己也算是千古罪人了,毕竟齐侯是跳下水去救自己才会呛水,若说齐侯去世谁来继位,齐侯那么多儿子,虽然没有嫡子,但总轮不到自己,保不齐有人想要赶/尽/杀/绝的。
因着这些众多的原因,吴纠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于是一脸壮士断腕的低下头,赶紧去给齐侯做心肺复苏,其实古代也有心肺复苏,不过名叫吹气疗法,这个年代并不是太常见,旁边的众人只是当地官/员,根本不是医官,也不懂这些,看的都是瞠目结舌,却吓得不敢说话。
吴纠感觉自己肺活量不行,牟足了劲儿吹气,吹了几次之后头晕眼花的,看着齐侯都变成了双影儿,就在吴纠再也吹不动,想让其他人替过来后补的时候,齐侯猛地发出“咳!”一声,胸口一下快速起伏起来。
吴纠一见,立刻喜形于色,说:“行了。”
他说着,瘫坐在一旁,累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其他人连忙围上齐侯,都想/做齐侯睁眼看见的第一个目标,而吴纠可没那雅兴,瘫坐在一边,浑身湿/漉/漉的,使劲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连忙说:“子清,子清……”
子清赶紧围过来,说:“公子,您怎么样?公子你脸色不好。”
吴纠心想自己能脸色好么?刚才人命关天,嘴对嘴的做人工呼吸,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勇气可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连忙说:“快……快拿水来。”
子清有些奇怪,就听吴纠继续虚弱的说:“我要漱口。”
子清:“……”幸亏君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吴纠把子清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含在嘴里,水一进嘴,顿时感觉自己真是解脱了,随即回笼了一些力气,转头看着那孤零零的御船,指着上面惊慌失措的梁五,说:“把他叩起来。”
公孙隰朋在旁边的船上,因为船只面积有限,他过不来,正好听到了吴纠的话,立马说:“是,公子。”
公孙隰朋立刻就让人把小船划过去,梁五听到吴纠的话,心里也惊慌失色,他只是想要整治一下吴纠,根本没想到齐侯会跳水救人,还险些淹死,自己岂不是没命了?
梁五想跑,但是他也不会水,都不会摇船,小船不前进,反而后退,公孙隰朋船上有船夫,很快就划过去,和梁五的小船“嘭”一声并在了一起。
齐侯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死过一次似的,这次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水淹死,如果让齐侯选择的话,他还是宁肯被火烧死,这种被水溺死的感觉实在太令人恐惧了,说不出来的难过。
齐侯被人扶着慢慢坐起来,不停的咳嗽着,将气管中呛进去的水咳嗽出来,脸色也从惨白涨的通红,感觉胸口非常疼,就跟被人砸了好几拳似的。
其实他的确被人砸了好几拳,方才吴纠急中生智,在齐侯身上“胸口碎大石”,才把他呛进去的水排/出来了不少,不然齐侯现在还醒不过来。
齐侯按着自己胸口,不停咳嗽着,气息还有些不稳,突然一怔,着急的说:“二哥呢?!”
寺人连忙安抚齐侯说:“君上,公子无事,还是公子救了君上!”
齐侯一听,有些懵,毕竟他眼看着吴纠落入水中,“咕嘟”一声就沉底儿了,一个泡都没起,那感觉真是太恐惧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吞噬了,那一瞬间,齐侯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想,直接就跳进水里去救人了。
进了水之后,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是畏水的,但是来不及想更多,因为湖水已经要将齐侯吞噬掉了。
齐侯一听是吴纠救了自己,还有些懵,拨/开人群一看,果然就看到吴纠趴在船边上,奇怪的是他正在……漱口。
子清见齐侯看过来,连忙拨了拨吴纠,让他别漱口了,可是吴纠还没有漱完,子清一直拨楞他,闹得吴纠根本没办法漱口,只好抬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嘴皮子,险些给蹭掉皮了。
齐侯可不知什么是吹气疗法,旁边的人也不敢说齐侯被吴纠捏着鼻子给“强吻”了,而且嘴巴张大,还好像有点深/吻的架势?总之吻姿很奇怪。
于是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多余的话,只是问齐侯有没有事,快速让人将船只往岸上划去。
因为船上没有多余的衣服,但是齐侯和吴纠身上全都湿/了,现在是秋天,一吹透心凉,吴纠冷的上牙打下牙,齐侯也觉得挺冷,寺人和子清连忙把衣裳脱/下来披在两个人身上。
很快船只就到了岸边,医官和寺人们快速簇拥着齐侯和吴纠分别上了缁车,先换干净的衣裳再说,然后再让医官诊治一番。
齐侯身/体强壮,生在齐国,养在齐国,他的母亲卫姬也是标准的北方人,落水并没有什么,只是呛着好生难受,换了衣裳也就好起来了。
齐侯换了衣裳,让人将头发擦干,一番折腾下来,就想着赶紧驱车回雍氏宅邸,好歹洗洗身上。
齐侯下了车,说:“公子纠如何了?”
就听寺人说:“回君上,公子身/子有些弱,医官已经过去了,说是旧疾复发,又伤寒了。”
齐侯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脸色不是很好的说:“走,去看看。”
吴纠进了缁车,子清给他换衣服,吴纠就觉得浑身懒洋洋没力气,而且特别冷,穿了衣服还冷,缩在被子下面出不来,医官过来请脉,都不用搭脉就知道了,吴纠怕是又发烧了,这面色就不正常。
公子纠这个人本身就长的纤细,自从临淄城门公子纠被气的吐血昏/厥,那就更是伤了根本,其实公子纠并不是气的吐血昏/厥,而是更加严重,给活活气死了,那气劲儿别说是伤了根本了,连命都能去了,别提多大了。
吴纠顶着这么一个身/子,虽然和自己样貌一模一样,但是比自己身/体可弱得多了,也是遭罪,他方才在冷水里游了一圈,又救齐侯游了第二圈,又冷又消耗体力,再加上他们在船上,需要一段路回到岸上才能把湿衣裳脱掉,这湿寒入体,普通人都要打几个喷嚏,更被说是伤了根本的吴纠了。
吴纠瞬间就不行了,浑浑噩噩的,倒在缁车里,脑子里一片混沌,子清叫他,医官和他说话,全都听不到,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齐侯上车的时候,吴纠已然没什么意识了,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嘴唇也烧的通红,偏生他们出门,医官没有太多的药材熬药。
齐侯脸色非常不好看,冷声说:“速速返程,有多快走多快。”
子清连忙下了缁车,传令急速返程。
吴纠根本没什么意识,冷的要死,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立刻就拱过去,往那人怀里钻,好像盖了一张大棉被一样,就是硬了点儿。
齐侯抱着吴纠,心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当听到吴纠救了自己的时候,其实齐侯心里有些惊讶,但是随即也就不惊讶了,脑袋里快速一转,瞬间就和吴纠想到一起去了。
救人是一种本能,齐侯和吴纠都有的本能,但是救的时候他们又快速的想了很多,例如值不值之类的问题,齐侯很明白吴纠救自己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有儿子之类的。
一方面这么想着,齐侯也想着自己救吴纠的原因,例如吴纠毕竟是这次队伍的特使,特使死在迎亲的半路,还是给淹死的,传出去实在难听,而且十分晦气,喜事也变成了丧事等等,周天子或许不高兴等等。
齐侯这么想着,觉得自己那本能的反应其实是正确的。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抱着浑身烫呼呼,正在发高烧的吴纠,心里总觉得还有其他理由,但是想不到,隔着一层不透光的绢布,虽然很近。
半个时辰的路途,硬生生给缩短了一半儿,一停车,齐侯都不需要旁人,立马将吴纠打横抱起来,快速从车上跃下来,一路疾跑的冲进雍氏宅邸,旁白的侍从和官/员都看的傻眼了,一堆人追在后面跑。
齐侯将吴纠放在榻上,医官赶紧诊治,然后快速跑去熬药,雍氏的宅邸里慌乱成了一团,忙忙碌碌的,都非常急躁。
吴纠就是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刚开始不是特别安稳,后来便好了,沉沉的好梦,睡得也很舒服,睡到自然醒,也就睁开了眼睛。
吴纠这一睁开眼睛,子清险些哭了,说:“公子,您终于醒了!”
吴纠觉得自己听这一句话,已经听得都麻木了,怎么自己竟然如此多/灾/多/难呢……
吴纠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是子清,另外一个是齐侯身边的贴身寺人,还有一个曹刿。
曹刿见吴纠醒了,对子清说:“你别哭啊。”
子清连忙擦了擦脸,抿着嘴唇不说话,吴纠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反正浑身虚弱无力,躺得好像要废了一样,声音也沙哑,说:“没事,死不了不用哭的。”
子清连忙说:“公子,别给自个儿说晦气话。”
曹刿见吴纠醒了,拱手说:“公子醒了,刿这就向君上回话去了。”
原来曹刿是齐侯留下来守着吴纠的,吴纠醒了就立刻去回话,子清和寺人是来照顾吴纠的,齐侯生怕子清一个人照顾不妥当。
吴纠点了点头,曹刿立马就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子清和那寺人。
吴纠躺得后背都要废了,让子清过来扶着自己坐起来,子清和寺人连忙过去帮忙,让吴纠靠着软榻坐起来,披上厚披风以免着凉。
吴纠奇怪的说:“这回新鲜了,怎么没看见召师傅,每次我醒过来,不都应该听到召师傅的大嗓门么?”
他这么一说,子清脸上有些奇怪,颇为尴尬的样子。
吴纠说:“召师傅怎么了?”
子清说:“这……召师傅他……他在柴房呢。”
吴纠一笑,说:“原来召师傅要给我做饭?他竟然有这手艺?”
子清说:“不是不是,召师傅和君上都在柴房呢。”
吴纠越听越奇怪,那两个人何时举头了?平时召忽不是最看不上齐侯么,如果能个儿,恨不得当面甩白眼,怎么如今两个人举在一起,还都在柴房?
子清见他狐疑,连忙说:“其实……是这样儿的,那梁五被抓起来之后关在了柴房,召师傅想要去审问梁五,正好君上也在审问梁五。”
吴纠一听,顿时明白了,梁五把自己推下水,齐侯可是目击证人,召忽一向偏袒自己,此时肯定在对梁五发难。
吴纠连忙说:“梁五没死罢?”
子清一听,眼角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怎么听着吴纠的口气,这么像唯恐天下不乱呢?
吴纠说:“还没有,东郭师傅去劝架了……”
吴纠拍了拍在自己的胸口,说:“还好还好,毕竟我想亲自动手的。”
子清:“……”原来不是“像”,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吴纠说:“来,扶我起来,我要去柴房。”
子清和寺人都要阻止,可是吴纠是铁了心要去,还说如果自己去晚了,梁五被打死了,幕后主/使就得意了。
子清一听,原来梁五果然后背还有人,就只好找了厚厚的披风,把吴纠裹得像一只雪球一样,这才让他出了门。
两个人扶着吴纠去了柴房,还没进门,隔着关闭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哀嚎的声音大喊着:“君上!救救五儿!五儿真的是冤枉的!五儿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五儿是无心的!”
吴纠皱了皱眉,让子清去推门,很快门推开,里面的鞭/子声更响亮的,“啪!”一声,还有东郭牙的声音,小声说:“中庶子下手轻点儿,真的要死了。”
吴纠眉头一跳,走进去,里面的人不少,柴房堵得满满当当,齐侯一身黑袍站在一旁,召忽手执马鞭,马鞭上都是血迹,东郭牙是劝架的,旁边还有一堆的虎贲军,手执刑/具在助阵,那仗势,简直是没谁了。
吴纠一走进去,所有人都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手里的活儿全都停住了,齐侯第一个走过来,说:“怎么刚醒就起身了?穿的如此单薄,出门也不多穿点儿,小心又吹病了。”
吴纠眉头又是一跳,这还单薄,自己好歹是个长方体,现在裹得跟个正方体似的,再裹又恢复长方体了,这回是横着长!
吴纠听着齐侯黏糊糊的关心话,心里抖了抖,面上说:“谢君上关心,纠已无大碍,特意来看一看梁五。”
梁五听到吴纠带笑的话,全身都是一抖。
只见梁五被捆在一根木桩上,五/花/大/绑,身上的衣裳都抽烂了,纵横着血痕,简直要皮/开/肉/绽,召忽手执马鞭站在一旁,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但是召忽自小习武,臂力惊人,别说只是打打人了,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一般。
召忽见吴纠一进来,立刻把手中带血的鞭/子连忙塞给了东郭牙,东郭牙低头一看,说:“中庶子怎么把鞭/子给东郭了?”
召忽咳嗽了一声,小声说:“打累了,你帮我拿会儿,怎么这么多话。”
东郭牙只是了然一笑,也没有再说话,手里拿着鞭/子站在一边。
吴纠看着这血呼啦的场景,不由说:“梁五也是个硬骨头,这么打都没有吐真言,着实可敬。”
梁五听着吴纠的话,哆嗦了好几下,颤/抖地说:“公子你救救五儿啊,公子你知道的,五儿并没有恶意,五儿是不小心的。”
吴纠笑眯眯的走过去,走的很缓慢,淡淡的说:“你有没有恶意,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的主/子肯定有恶意……”
梁五一惊,大喊着说:“不不不,五儿听不懂你说的话,五儿真的没有恶意啊!”
他说着停在梁五面前,“刺啦——”一声,将旁边虎贲军的佩剑快速抽/出,双手掂了掂,两只手握着都有些吃力,感觉重的厉害,握的不是太稳当,剑尖儿从下往上对着梁五虚划,一直举到与梁五脸颊平齐的位置。
吴纠还眯起一只眼睛,似乎在校准,笑着说:“像你这总硬骨头,他们用错了方法,若是像本公子这么做,你早就开口了……公子我今儿心情好,在你左脸上画一只王/八,在你右脸上画一只菊/花,如何?”
梁五吓得哆嗦,似乎真的比召忽那般鞭打有用,吴纠见他还是嘴硬不说,笑眯眯的说:“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那本公子不客气了,先划王/八还是菊/花,你可以选一选?若是你不选,本公子更中意王/八,因为和你神似,那先划王/八热/热身。”
吴纠一个人自说自话,吓得梁五差点翻白眼休克,就见吴纠真的一脸吃力的把剑举起来,对着梁五的脸要划下去,梁五“啊——”一阵大叫,吓得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齐侯淡淡的说:“等等。”
梁五如蒙大/赦,梨花带雨的哭着说:“君上!君上救命啊!!五儿真的是……真的是无辜的。”
齐侯又淡淡的说:“宝剑太重,二哥大病初愈,用着不顺手,来人,换一把小巧的短剑来。”
齐侯的话一说完,吴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梁五一口气差点给呛死,旁边的虎贲军果然换上来一把短剑,小巧轻便,双手呈给吴纠。
吴纠接了短剑,将那柄沉重的青铜长剑“嘭!”一扔,正好砸在梁五的脚边,笑眯眯的说:“这短剑好,轻便,适合本公子作画,本公子喜欢讲究细节,还是轻便的好。”
他说着把短剑出鞘,在手里掂了掂,对着梁五的脸又开始校准,一边眯眼校准,一边笑着说:“梁五啊,你以为自己真的很聪明么?当本公子是白/痴戏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一上来就喊我公子,我怎不知难/民之中,竟有这样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来我是公子?你显然认得我,还认得君上……还有你这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小手又粉又嫩,掌心里没有半个茧子,剥个橘子能给剥成麻瓜,怎么也不像是个讨生活的难/民。再加上你这脾气有恃无恐,梁五,给你撑腰的人,叫什么名儿?”
梁五眼神晃动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吴纠见他还是不说,抖了抖手,就举着短剑凑过去,轻轻点在他的脸颊上,梁五“啊!”的大喊了一声,匕/首还没扎下去,只是顺着他的脸颊凉冰冰的轻轻滑/动着,梁五已然要昏死过去了。
他吓得冷汗涔/涔的从脸上落下来,呼吸也急促了,哭着说:“公子!公子五儿错了!五儿是被/逼的,一切都不是五儿的错,五儿也是被/逼的!”
他这么一说,齐侯立刻眯着眼睛,冷喝一声,说:“是谁,说!”
梁五吓得一哆嗦,立刻脱口说:“是少卫姬!少卫姬逼/迫五儿的,五儿并不想这么做啊!求君上和公子饶命啊。”
吴纠一听,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也算是情理之中,恐怕是少卫姬因着之前自己让她和公子元丢脸的时候怀恨在心,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来。
齐侯一听,面露惊讶之色,毕竟少卫姬在他的印象中,非常温顺,只是喜欢哭哭啼啼罢了。
梁五怕他们不信,立刻又说:“五儿说的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少卫姬给了五儿好处,让五儿替她办事儿,说……说……”
吴纠见他吞吞吐吐的,说:“说什么?”
梁五偷偷看了一眼齐侯,哆嗦着说:“少卫姬说……说君上和公子之间的关系不干不净,君上肯定好男色,又说五儿的侧脸长得像公子,所以……所以让五儿过来迷惑君上,若是能得宠,就……就找机会挑/拨君上和公子,给……给公子点颜色看看。”
不干不净……
好男色……
两帽子扣上来,齐侯都有些懵了,自己和吴纠的关系什么时候就变得不干不净了?齐侯都不知,他的捧杀在旁人眼里看起来都不对味儿了
还说齐侯好男色。
齐侯当真冤的不行,气的脸色发青,呼吸都粗重起来。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心想着虽然齐侯好男色,但是和自己真的没什么,少卫姬眼睛也太不好使了,而且派来的人段位太低,一下就穿帮了。
梁五怕他们不信,说:“五儿说的话句句属实,少卫姬不止是给了五儿好处……还……还威胁五儿,五儿也是被/逼无奈啊,求君上和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齐侯气的胸口顶得慌,脸色黑的仿佛是锅底,冷冷的说:“来人,调二十车,遣/送梁五回临淄城,和少卫姬当面对峙。”
他说着顿了顿,又冷冷的说:“少卫姬为人阴险狡诈,谋害公子纠,传孤的令,对峙之后,将少卫姬遣/送回国!”
少卫姬是卫国人,她本是高级宫女,随着长卫姬嫁入齐国,是个陪嫁的婢女,后来因为得宠,卫国很有眼力的封了少卫姬为宗室国女,这样一来,少卫姬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齐侯便封了他妾夫人。
如此一来,和本来的主/子长卫姬也就平起平坐了,长卫姬本身叫卫姬,因为有个丫鬟跟她争宠,而且还宠过了她,所以被/迫在卫姬头上夹了一个“长”字。
少卫姬从高级宫女,高升到妾夫人,这已经是个神话了,虽然当时民风开放,但是身份低贱能爬到妾夫人这个位置,实属不易,这样一来,其实少卫姬也是有些骄纵的,从她天天和长卫姬,以往的主/子争宠就能看得出来。
少卫姬骄纵,突然被齐侯冷遇,自己唯一的儿子公子元,还被齐侯痛骂一顿,那种话一说出来,再加上当时高傒鲍叔牙都在场,一群老臣作证,更是一言九鼎,公子元瞬间丧失了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
少卫姬如何能不记恨,她想要报复。
一方面她想要报复,一方面她这些年性格骄纵,还有另外一方面,也是少卫姬有恃无恐的地方。
那就是齐国和卫国的关系,两国交好,一直都有婚姻往来,再有就是,齐侯虽然幼年丧母,但是他的母亲可是卫国的国女,所以齐国和卫国的关系才如此亲近。
少卫姬笃定两国关系不能破裂,有卫国做强大靠/山,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但是她肯定没想到,齐侯竟然要将她遣/送回国,这样一个处置,对于古代出嫁的女子来说,比处死还要可怕。
吴纠对这个处罚还比较满意,于是也就没说什么,由着齐侯去处理了。
吴纠觉得自己可能和梁丘邑有点反冲,他们本身要启程了,但是突然病了,启程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齐侯吩咐了,多留几日,不然日后还要赶路,车马劳顿的,吴纠的病根肯定好不了。
吴纠又开始了养病的滋/润生活,但是有一点儿吴纠不开心,那就是他虽然不发烧了,但是嘴里味儿苦,吃什么都吃不下,连他最喜欢的酥皮点心都不行。
恐怕是生病这几日,天天吃清淡的,胃已经有些不好消化旁的东西了,导致吴纠根本没什么食欲。
齐侯变着法子的督促易牙给吴纠做好吃的,不过没什么起效,若是不吃东西,吴纠总这么瘦弱,补也补不起来。
吴纠其实也挺着急的,让他吃他吃不下,但是可不敢耽误了迎接公主的行程,于是吴纠想了一个办法,让子清去弄些朹子来。
朹子其实就是山楂,古时候称作是朹子,到了唐宋,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棠梂子。
山楂正好是秋天成熟,这东西因为太酸,没办法调味,外皮火红火红的,颜色艳/丽,所以这时代的人都不太敢吃,市面上不贩卖山楂,多半是医用。
不过子清找了半天,也就找来了一筐子的朹子,一个个颜色特别好,还很新鲜,原来是易牙听说吴纠再找这种东西,特意让人摘来的,都是新鲜的。
吴纠看着一个个圆溜溜红丹丹的朹子,口水险些就流下来了,不用吃便知道酸的厉害,绝对促进食欲。
不过这么吃下去,恐怕味道不佳,有青涩味儿,还会把牙酸倒,到时候胃口再好恐怕也吃不下东西了。
于是吴纠就让子清抱着一筐朹子,跟着自己往膳房去了,因着不是用膳的时间,膳房里的伙夫门都休息了,见吴纠一进来,因为舍粥的事情都是熟人,立马来问:“公子,有什么吩咐的么?”
吴纠摆手说:“没有,只是突然好了一口,就过来自己做一做。”
那些膳夫知道吴纠有手艺,他们都是理膳的人,自然崇拜吴纠的手艺,并没有轻贱的,再加上吴纠理膳并不避讳人,不像有些大手,为了保留不让旁人学。
吴纠做饭很随意,谁都能看,问他他还会仔细解答,一点儿也不见不耐烦,完全没有公子架子。
那些人见吴纠弄了一筐子朹子,见是见过,但是没人会做,这味道太酸,一般爱吃酸的人都受不住,佐料的味道也遮不住,若是下锅炒了,朹子变得软塌塌也不好吃了。
膳夫很热情,全都过来帮忙,吴纠因为大病初愈,不敢沾凉水,那些膳夫就主动帮忙把朹子全都洗了,洗的颇为认真,干干净净的。
红丹丹的朹子,过了凉水之后,显得更是红艳夺目,一个个非常讨人喜欢,吴纠又让人帮忙把朹子里面的核儿全都剔出来,然后用木头削了木钳子,打算做糖葫芦。
这年代当然是没有冰糖的,最早的糖葫芦是红糖包裹朹子,吴纠也没有红糖,但是不要紧,还有石蜜。
穿好一串串朹子之后,吴纠弄了一大碗蜂蜜,吃的时候就将糖葫芦直接往蜂蜜里一滚一裹,自己根据自己的口味甜淡来裹,蜂蜜味甘,归脾胃,朹子味酸,入脾胃,两项一结合,正好促进食欲。
而且这糖葫芦还异常好看,钳子穿着红艳艳的朹子,裹上一层晶莹的糖浆,仿佛给朹子堵上了一层奢华的外衣,看起来莹亮诱人,朹子的酸味,蜂蜜的清香,不需要尝,只是闻闻就食指大动。
做好了糖葫芦之后,吴纠把糖葫芦分了分,给膳夫们吃了一些,还剩下一些自己拿走,留着慢慢吃。
因为朹子真的太多,做了一堆的糖葫芦也用不完,于是吴纠又把剩下的朹子蒸熟、去皮、碾碎,弄成浆糊糊,然后揉上蜂蜜,放入一个方形的容器之中,晾凉朹子糊糊。
等糊糊成形之后,把结成软块的山楂糊糊取出来,然后用刀子切成薄薄的小片,一旁的膳夫学着吴纠的法子,也开始帮忙,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堆的小薄饼子,吴纠又让人弄了一个类似烤盘的东西,放在火上,然后将和了糖的朹子小薄饼放在烤盘上稍微炙烤,很快酸甜的香味就出来了,朹子变了样子,又做成了干的山楂片。
没有多长时间,一筐子的朹子已经变成了一堆的糖葫芦和山楂片,开胃诱人,颜色也漂亮,看起来特别美味。
吴纠把山楂片也分了分,然后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就准备回房间去享用了,有了糖葫芦和山楂片,真不怕自己没食欲了。
吴纠带着子清一边往回走,一边举着一支裹好的糖葫芦吃,反正这年代也没有糖葫芦,并不知道糖葫芦是小孩子的大爱,吴纠也不算丢面子。
两个人还没走回院子,就看到一个小黑影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吴纠一回头,那小黑影儿就缩起来,躲在旁边的石墙后面。
吴纠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子,那不正是易牙的儿子荻儿么?
荻儿躲在石墙后面,咬着小肉手,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大眼睛使劲眨的偷偷看着吴纠,确切的说是偷偷看着他手中的糖葫芦。
糖葫芦可是孩子的大爱,每年逛庙会的时候,都能看到小朋友手里举着糖葫芦,美滋滋的舔/着外面的糖外壳。
颜色这么喜人,又亮晶晶的,还香香的,小包子们自然喜欢,再加上荻儿是个古代小包子,第一次见糖葫芦这东西,一面好奇,一面又馋得慌。
但是看起来小包子十分怕生,不敢过去和吴纠搭话,所以只好偷偷的跟着,眼巴巴的看。
吴纠看着那荻儿眼巴巴的模样,大眼睛使劲眨,长长的眼睫一抖一抖的,又可爱又可怜,馋的不行,都快把自己的小肉手当做糖葫芦咬了。
于是吴纠就停下来,让子清把筐子里剩下的糖葫芦拿出来两只,裹了一层蜂蜜在上面,就走了过去。
吴纠走过去,荻儿还有有些害怕,连忙缩了起来,吴纠笑眯眯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无害,然后蹲下来,低头看着小包子,将手中两支新的糖葫芦递过去,笑着说:“你想吃么?送给你吃,好么?”
荻儿立刻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看着吴纠,然后快速接过来糖葫芦,一手握一支,样子有些笨笨的,但是十分可爱,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上面的蜂蜜,小红舌/头也肉肉的粉粉的,像小猫舔水一样,颇为可爱。
荻儿舔/了蜂蜜,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叔叔!”
荻儿一说话,肉肉的腮帮子就忽悠,吴纠真的没人住,就抬手捏了捏荻儿的小腮帮子,荻儿也不怕他了,还咯咯的笑了一声。
因为荻儿实在太可爱了,吴纠差点给他萌化了,于是又让子清拿了一些山楂片,用干净的帕子包好,给荻儿掖在胸口,说:“乖,慢慢吃,别一次吃得太多,会倒牙的。”
荻儿听不懂什么是倒牙,但是似懂非懂的乖/巧点头。
荻儿认真点头的表情真是太萌了,嘟着肉肉的小粉嘴唇,吴纠一见,笑眯眯的说:“真乖,那亲叔叔一个。”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子清站在一边,眉头直跳,有些不忍看下去。
荻儿立刻凑过去,特别乖得在吴纠脸颊上落下一个大么么,还特别响亮,“啵!”一声,吴纠这才心满意足了,让荻儿自己去玩,然后带着子清回了房间,开始吃糖葫芦。
吴纠回到房间,一连吃了三串糖葫芦,一沓子山楂片,越吃越觉得好吃,子清看的直吓人,公子不吃东西则已,一吃东西竟然吃得这么凶/残?
等吴纠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看了看筐子里仅仅剩下的一串糖葫芦,还有三片山楂片,忽然想起了齐侯。
自己做了东西,分了旁人,若是不给齐侯进贡,怕惹人口舌,说自己不恭敬。
于是吴纠就把剩下的一串糖葫芦,还有三片山楂片打包,打包的时候不小心还把一片山楂片弄碎了,于是吴纠只好自己吃了,把剩下的两片山楂片和一串糖葫芦交给寺人,让寺人献给齐侯。
齐侯虽然在房间,但是他早就听说了,吴纠又跑到膳房去了,还和膳夫们打得火/热,完全没有公子架子,一起理膳,还做了“糖葫芦”这莫名其妙的东西。
齐侯还在想,葫芦沾糖,那是什么吃法儿?咬着嘎嘣脆?
齐侯等了一天,等的都不耐烦了,这才等到寺人带来了吴纠亲手做的糖葫芦,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葫芦,是山楂,小红果圆溜溜,红艳艳,甚是可爱。
齐侯是标准的北方人口味,粽子吃甜不吃咸,菜却吃咸不吃甜,这种甜滋滋的小玩意儿其实齐侯并不喜欢吃,但是偏偏还有点酸味儿,甚是开胃,吃了一颗觉得酸,刚放下啧啧味儿,又觉得十分过瘾,想要再试试,一连吃了一串儿,竟然意犹未尽。
于是齐侯又拿起山楂片尝了尝,和糖葫芦那种外甜里酸的层次感一点儿也不一样,山楂片是山楂泥和糖浆混合在一起,然后烤制成形的,一口下去,酥/酥脆脆的,味道酸中带甜,甜中裹酸,甜和酸中和在一起,说不出来的甜/蜜却不腻口。
都是山楂和蜂蜜,竟然是两种不同的口感,齐侯一边惊讶,一边把两片山楂片也给吃了,还是意犹未尽。
寺人看着齐侯都吃完了,这才回去复命,吴纠说:“君上吃了么?喜欢么?”
寺人笑着说:“吃了吃了,君上特意中意公子做的这些,吃的一点儿都不剩呢。”
吴纠没想到,原来齐侯还挺能吃酸味儿?
吴纠吃了山楂,还没到晚膳就觉得不行了,自己下午又跑到膳房去了,膳夫那时候正在准备晚膳,这会儿没时间和吴纠一起研究新的食材了。
吴纠就一个人占了一个小灶台,想了想,准备做一些饿的时候能一口吃进肚子里,好捏好拿的东西,于是打算做个小甜包,例如豆沙包流沙包之类的小食。
不过这年头还不流行面粉,因为没有石磨,磨面粉是个技术活儿,也是个非常累的活计。
吴纠反正闲来无事,也不想一直躺在榻上,于是就开始在膳房里撸胳膊挽袖子的磨面粉,把面粉准备好,其他的食材也都没有磨面粉费力了。
因着这年头没有石磨的缘故,吴纠磨面粉还被膳夫们给围观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吴纠觉得这样太麻烦,石磨其实也并不是个很难设计,于是就让人弄来一张小羊皮,大约在羊皮上画了画,画出一个石磨的示意图来,让膳夫去准备,以后他们也能用的上,再做面食的东西,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的了。
那些膳夫没见过石磨,看的啧啧称奇,都夸吴纠是奇才,实在太聪明了了,若是有了这种东西,以后便不需要什么人工物力,也能做面食了。
吴纠弄了面粉,找了馅料,就开始剥小甜包了,包了几个之后,突然想到了可爱的小荻儿,干脆把小甜包都改装了一下,掐成小猪小兔子的样子,在上面按上各种颜色的豆子当做眼睛鼻子,上锅一蒸便行了。
吴纠忙活完,正好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他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准备回去用膳。
他一回去,寺人和子清就迎上来,连忙说:“公子,君上请您去前厅用膳呢。”
吴纠一听,竟然请自己去用膳,不过仔细一想,恐怕是因为马上就要启程的缘故,刚才膳房也忙得乱七八糟四脚朝天的,可能是雍氏要摆筵席,给齐侯送行。
吴纠赶紧换了衣裳,然后就往前厅走去,他走进前厅,其他人已经都到了,坐在席上,就等着他一个人。
吴纠进入前厅,连忙拱手作礼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笑着说:“二哥不必多礼,快入席。”
吴纠抬起头来,走入席间,他发现果然是雍氏摆的宴席,因为席上也有雍氏,所有人都在坐。
吴纠一来,齐侯就吩咐开席了,雍氏的下人一个个托着青铜食具,从外面鱼贯而入,送进来一堆的美味佳肴,易牙也跟在队伍中,捧着一个天圆地方的青铜大盘,小心的放置在案上。
还没有揭开圆形的盖子,吴纠已经闻到了一股鲜香的味道,那味道很诱人,味道霸道,第一瞬间闻到的是羊肉的香味儿,秋季正好吃羊肉温补。
众人也都闻到了那羊肉的香味儿,而易牙将盖子一揭开,众人看到的却是一条鱼。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明明是一条鱼,而且还是完整的鱼,但是他们闻到的却是羊肉的醇香,没有鱼的腥味,也没有羊肉的膻味儿。
大家都在奇怪,吴纠似乎早就料到这个,毕竟鱼腹藏羊肉这道经典名菜,他的创始人就是眼前这位膳食鼻祖的易牙。
古人用鱼和羊来代/表鲜,其实也是出自易牙的这道名菜,山东水产以鲤鱼鲜美较嫩,又有羊肉咸香霸道,鱼腹藏羊肉外酥里嫩,模样光鲜,内藏乾坤,两鲜结合,味道自然不必话下。
吴纠当即拿起筷箸,轻轻拨了一下鱼肉,果然在鱼腹下面,藏着鲜/嫩的羊肉,一剥/开鱼肚子,那羊肉的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鱼肉鲜/嫩,里面还翘了笋子和蘑菇,嫩的嫩,脆的脆,鲜的鲜,香的香,恐怕这是最正宗的鱼腹藏羊肉了。
吴纠夹起来吃了一口,又连忙吃了一口里面的羊肉,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享受,笑着说:“这去腥,竟然用的果子酒?”
易牙笑着说:“公子高明,一尝便知,果酒清甜可口,既可去腥,又能提鲜。”
齐侯见吴纠吃的高兴,不免也试着尝了一口,羊肉完全没有膻味,鱼肉完全没有腥味,酥嫩兼顾,果然入口咸香,而且是地道的鲁菜口味,是齐侯喜欢的咸香味道。
吴纠喜欢吃,齐侯也觉得虽然带上易牙不是自己的意愿,但是所幸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一路上还能吃些不错的菜色。
众人吃了一顿饭,不免要推杯把盏,吴纠身上的伤寒还没有好利索,所以不敢喝酒,就没有饮酒,只是吃得饭饱,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小甜包,看他们还饮酒意犹未尽,就先起身告辞了。
齐侯以为他累了,便说:“二哥早些休息。”
吴纠谢过齐侯关心,退出前厅,不过并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冲膳房去了,子清跟着吴纠一阵无奈,果然就看到吴纠还惦记着自己的那些小甜包。
吴纠进了膳房,里面没什么人,他就自己弄了火,把甜包热了热,然后取了一些准备带回去,再顺道看看荻儿在不在,给他送几个可爱的小包子。
吴纠很快从膳房出来,子清拎着一筐子刚下屉儿的小甜包,避免凉了还在上面盖了帕子。
两个人往院子走去,果然看到了小荻儿,因为雍氏的人都在款待齐侯,所以小荻儿身边没人,就他一个,坐在花园里,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甩着自己的两条小肉腿,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纠看到小荻儿那肉肉的腮帮子,顿时就没有抵/抗力,立刻走过去,说:“你怎么一人在这儿呆着?”
小荻儿看到吴纠,立刻睁大了眼睛,立刻就想起来了,奶声奶气的说:“糖葫芦叔叔!”
吴纠:“……”这名字未免简单粗/暴了一点儿,实在不雅……
吴纠走过去,坐在小荻儿身边,说:“你吃饭了么?”
小荻儿摇摇头,说:“还没有呢,爹爹正在忙,一会儿才回来,荻儿等着爹爹一起吃。”
吴纠捏了捏他软/绵绵的小/脸蛋儿,说:“荻儿好乖,那你饿不饿?”
小荻儿这回嘟着嘴巴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饿……”
吴纠就让子清把小筐子拿出来,从里面取出可爱的小甜包,小猪的是豆沙包,小兔子的是奶黄包,小荻儿第一次见到这种可爱花式的点心,不由睁大了眼睛,愣是不忍心吃,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小耳朵,又摸了摸小猪的小耳朵,说:“真好看。”
吴纠说:“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小荻儿犹豫再三,直到吴纠说还有好多,这才咬了一口小甜包,顿时把圆溜溜的眼睛愣是张大成了椭圆形,嘴里都是小甜包,含糊的惊讶说:“吼吼次……好次……甜甜的!”
吴纠见他吃的高兴,又给他弄了一个小甜包,帮他吹凉,以免烫了小荻儿。
小荻儿一连吃了三个小包子,已经不饿了,这才又露/出满脸忧愁的表情。
吴纠见他发愁,小眉头皱在一起,特别滑稽的样子,说:“怎么了,为什么小荻儿不开心?”
小荻儿闷闷不乐的说:“过两天荻儿就要和爹爹分开了……荻儿不喜欢和爹爹分开。”
吴纠仔细问了问,原来是因为自己说不让易牙带着荻儿一起上路,所以公孙隰朋打算把荻儿接回临淄城,自己的府中。
吴纠一听,顿时眼睛转了好几个圈,公孙隰朋要接走荻儿?公孙隰朋带着荻儿,吴纠肯定不怕什么烹子了,但是好生奇怪,公孙隰朋难道也喜欢孩子,所以才要接走荻儿?
就听小荻儿说:“爹爹对荻儿特别好,荻儿不想和爹爹分开,可是荻儿明天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爹爹了。”
吴纠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说话,看见他一边说,一边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都湿/了,恐怕要哭出来。
吴纠不怕别人无/理/取/闹,但是就怕小荻儿这般委屈,顿时心里有些软,按理来说,荻儿这么喜欢易牙,易牙该当不忍心烹了他才是,可是历/史又是那么白纸黑字的写着,就算真的是后人添油加醋的夸张描写,吴纠也不敢冒这个险。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看到一个暗红色衣裳的人,手持烛灯,匆匆走了过来,离得近了一看,原来是易牙。
易牙额头上有些汗水,看起来走得很急,看到荻儿松了口气,又看到了吴纠,连忙作礼说:“拜见公子,巫有礼。”
吴纠摆了摆手,荻儿一见到易牙,连忙跑过去,“哒哒哒”的冲过去,抱住易牙的小/腿,说:“爹爹,那个叔叔可好了,叔叔给荻儿次甜甜的小包砸!”
易牙连忙将荻儿抱起来,说:“荻儿乖,那不是什么叔叔,要叫公子。”
荻儿没听懂,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的说:“公子。”
吴纠越是看荻儿越是喜欢,也不忍心把他送到陌生的临淄城去,虽然大司行府上定然不愁吃不愁喝,锦衣玉食少不得,但是荻儿年纪还小,正是依赖亲人的年纪。
吴纠没有要走的意思,坐下来笑着说:“我和荻儿投缘,不用叫什么公子,太见外了,叫叔叔就行。”
其实吴纠是想要给易牙施加点压力,易牙看到自己这么喜欢荻儿,恐怕也不敢做什么。
吴纠笑着说:“坐罢,不必拘礼,这也没有旁人,咱们就随便聊聊天。”
易牙没敢坐下来,抱着荻儿站在一边儿,两个人就说起了荻儿,荻儿抱着小包砸慢慢啃,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荻儿是易牙接回雍氏宅邸,便带在身边的小儿子,不知道母亲是谁,因为易牙本是庶子,荻儿更是庶子的庶子,没名没分,至今都没有被雍氏的人承认,也不算是小少爷。
易牙将荻儿放下来,说:“乖,荻儿,你去那边顽一会儿,采两朵花儿来,送给公子,当做谢礼,好不好?”
荻儿一听,立刻从易牙怀里出溜儿下去,说:“好!”
他说着,“哒哒哒”就跑开,小地出溜儿一般。
吴纠看得出来,易牙是故意遣开荻儿的,似乎是想说一些不想让荻儿听到的话。
就听易牙果然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其实不瞒公子,巫还没有成亲,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儿子。”
吴纠有些吃惊,说:“荻儿不是你儿子?”
易牙点了点头,说:“荻儿是巫在远方的时候,一个友人的儿子,当时白狄人掠夺边疆,巫险些丧命,被当时围剿白狄军的齐军所救,而那位友人,却不幸去世。巫常听友人提起,自己有一个年幼方出生的儿子,逃难之后,便去准备寻那个孩子,一来告诉他家里人,友人去世的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聊表心意……不过没想到……”
易牙顿了顿,又说,不过没想到,他找到那个家里的时候,因为边疆遭受白狄人袭/击,收成又不好,所以那户人家已经逃难了,将养活不了的孩子扔在了破房子里。
村里村乡的邻居平时会将残羹剩饭喂给那孩子,但是这年头生活都不容易,谁也不愿意多养一个,还是别人的儿子。
易牙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荻儿,他并不知道荻儿叫什么名字,因为那里有一片荻草,给人的印象很深,所以易牙就叫他荻儿。
荻儿在破房子里,房子已经腐臭了,里面都是残羹剩饭,荻儿就坐在那臭气熏天的破房子里,自己玩着手指,也不哭,也不闹。
易牙当时不忍心,就将孩子带在身边,他笑着说:“巫本是庶子,若是再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进家门,恐怕遭大母嫌弃,再者巫自知身份低贱,并不可能娶什么妻,所以便谎称荻儿是巫的儿子,大母虽然凶悍,也不敢直言轰荻儿出门。”
吴纠有些惊讶,没想到荻儿竟然不是易牙的亲儿子。
易牙又说:“荻儿他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不过我那位友人是宾氏,巫给荻儿起的大名就做胥无。”
胥是全部的意思,易牙给荻儿起的名字,似乎非常符合荻儿的身世,胥无,荻儿本就什么也没有。
然而吴纠一听到荻儿的大名,一瞬间险些不淡定的跳起来,吴纠从没这么不淡定过。
因为荻儿正经的名字应该叫做——宾胥无!
宾胥无是何许人?齐桓公手下五杰之一,与东郭牙、公孙隰朋、宁戚、王子成父并称五杰,在二/十/年之后,被齐桓公拜为上卿大夫大司理,主齐国刑罚,为人刚正不阿,直言敢谏。
关于宾胥无还有一个非常能突出他性格的小故事,在《管子》中曾记录着,齐桓公成为春秋霸主之后,询问管夷吾,自己可不可以不只是做霸主,而是做霸王。
霸主和称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春秋早期,只有身处偏僻之地,被诸国视为蛮夷之辈的楚国,才自立为王,与周天子分庭抗礼。
那时候齐侯虽然已经非常强大,但是仍然不敢称王,管夷吾听了之后,却说他不知这件事情,需要询问宾胥无。
宾胥无的回答是,我听说古代的尧舜,都是贤明胜过臣子的,所以他们才能成为王,而如今齐侯的霸业,却要依靠臣子,所以不能称王。
齐国之内,不管是共患难的鲍叔牙,还是国相管夷吾,都没有人敢和齐侯这么直言不讳的说话,只有两个人才敢提着脑袋和齐侯这般直言不讳,一个便是大谏之臣的东郭牙,以口舌伶俐振聋发聩闻名,另外一个则是身为大司理,掌管法/律刚正不阿的宾胥无了。
吴纠听到荻儿的大名,一瞬间都愣住了,随即就看到小荻儿“哒哒哒”的举着一朵小菊/花快速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说:“叔叔,给你发儿!小发发!”
吴纠看着眼前,也就三岁大的小豆包,长得圆圆的,萌萌的,小/嘴唇粉/嫩/嫩的,还有些肉/嘟/嘟的,奶声奶气还卖萌,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宾胥无!
易牙的“儿子”是宾胥无,不知以后他有没有其他儿子,反正吴纠听到这个孩子的名字,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被烹了,若是真把小荻儿烹了,那往后大司理这个职务,就没人可做了。
吴纠盯着小包子看了看,小荻儿把花高高举起,大着胆子,小肉手轻轻拍了拍吴纠的小/腿,撒娇一样晃了晃,说:“叔叔!”
吴纠连忙回了神,将小荻儿递过来的“小发发”接过来,笑着说:“荻儿真乖。”
小荻儿还颇为自豪的挺了挺小胸/脯,被人夸奖了特别得意。
吴纠想了想,笑眯眯的说:“荻儿,你想不想要个义/父啊?”
吴纠的表情仿佛是“人口贩子”似的,说着还讨好的递给了小荻儿一只小兔子的奶黄包,小荻儿赶紧把奶黄包接过来,放在嘴边“么么”亲了两口,眨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说:“叔叔,什么是义/父?”
吴纠的话一说出来,旁边的子清吓了一跳,就连易牙也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吴纠。
吴纠笑眯眯的说:“我和荻儿这孩子投缘,见他心里就喜欢,我听说荻儿要被大司行接到临淄城去,荻儿若是拜了我做义/父,我可以去君上面前说一说,带上荻儿上路,荻儿这么乖的孩子,定然不会捣乱的。”
易牙更是吃惊,立刻说:“公子爱见荻儿,是荻儿的福/分。”
他说着,连忙对荻儿说:“荻儿,快拜见义/父。”
小荻儿还是一脸懵懂,吴纠蹲下来,和小荻儿平齐,笑着摸/他软/软的小头发,说:“义/父呢,就是天天给你吃好吃,天天哄你顽,陪着咱们小荻儿的人,小荻儿觉得怎么样?”
小荻儿一听,顿时高兴的睁大了眼睛,立刻甜甜的喊了一声:“义/父。”
吴纠心想,自己正好没有孩子,带着荻儿也不错,一来是荻儿真的很可爱,招人喜欢,也听话懂事儿,二来是荻儿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宾胥无,齐桓公的重臣,有荻儿在身边,也好给自己找个靠/山,万一哪天齐侯又发难整治自己怎么办。
三来,也是为了荻儿,如今的事情不知是历/史本身就有偏差,被后人添油加醋的缘故,还是因为历/史发生了偏颇的缘故,荻儿竟然是二/十/年后不可一世的宾胥无,但是安全起见,加个保险,吴纠还是打算收了他当义子,自己好歹是个公子,易牙不可能对公子的义子下手罢。
吴纠顿时觉得,这简直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而且荻儿也喜欢自己,日后这一路上也不会枯燥了,能时不时捏/捏荻儿的小/脸蛋儿解闷儿。
小荻儿的确很喜欢吴纠,因为吴纠会做糖葫芦,还有山楂片,又会做小兔兔的甜甜包,说话还温柔,总是笑眯眯的,对自己特别好。
小荻儿扒着吴纠不让吴纠走,还要吴纠陪着自己顽,易牙也没有办法,吴纠就把小荻儿抱起来,笑着说:“儿子乖,今天跟义/父睡觉觉,好么?”
小荻儿立刻使劲点头,说:“好!要义/父!”
子清已经一脸无奈了,公子这模样,分明就是拐骗小孩子的样子,看起来一脸殷勤备至。
易牙最后就将荻儿交给了吴纠,然后自己先走了,吴纠伸手抱着小荻儿,他没有抱孩子的经验,还是三岁大的孩子,别看小,但是抱起来沉甸甸的,特别压手,小荻儿身上竟然全都是小肉肉,藏得还挺深。
吴纠抱着小荻儿走了一会儿,子清连忙说:“公子,要不然让子清抱着罢,您当心些,别把孩子给摔了。”
吴纠出了一头汗,累得气喘吁吁的说:“没事没事。”
小荻儿也是真的乖,吴纠抱的他歪歪扭扭的,几乎就是夹/着,但是竟然一点儿都不闹,老老实实的捏着一个小甜包,还满脸都是笑容。
吴纠一边走一边说:“乖儿子,咱们回去喝糖水好不好?”
小荻儿好奇的说:“义/父,糖水是什么?”
吴纠笑着说:“就是甜甜的,好喝的。”
吴纠抱着荻儿往自己房间走,路上还遇到了召忽和东郭牙,召忽不认识荻儿,之前也没见过,突然看到吴纠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娃娃,惊讶的说:“公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吴纠笑着说:“是我儿子。”
召忽一愣,瞬间满脸的不自然,因着天黑,吴纠都没看出来,忙着回去给小荻儿弄糖水喝,就快速的走了。
害的召忽一脸失/魂落魄的去找东郭牙喝酒了……
吴纠抱着荻儿回去,给他用热水沏了一壶果茶,特意多放了些蜂蜜,小荻儿特别喜欢喝,就着果茶吃小甜包,吴纠知道他还没吃正经的,特意让子清再去端些菜来。
又是吃饭,又是沐浴,最后吴纠还抱着小荻儿在榻上睡下,给他讲睡前故事,两个人讲的累了,就头抵头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侯就听寺人来禀报了,这时候齐侯才穿戴整齐,正坐在榻前,准备吃早膳,就听寺人说:“君上,昨日夜里,公子收了一个义子。”
齐侯还没把粥放到嘴边,就顿住了,放下小匕,略微惊讶的说:“义子?”
寺人说:“是这样儿,君上,昨日用过晚膳,公子就在花园遇到了雍巫的儿子荻儿,因着公子喜爱荻儿讨巧,所以就把荻儿收为了义子。”
一口气顶上……
齐侯这一顿早饭都不用吃了,虽然齐侯是重生的,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荻儿有个大名叫做宾胥无,还以为是易牙烹子的孩子,无论如何,那叫荻儿的人,都是易牙的儿子。
易牙可是齐侯的仇人,当年齐侯那么信任他,易牙却阴奉阳违,竟然帮助公子无亏篡位弑君。
结果一大早,齐侯就听说了,吴纠收了自己仇人的儿子当义子,气的齐侯是一口饭也吃不下了,立刻叫人把外袍拿来,披上外袍就出门了。
齐侯来到吴纠门前,子清坐在台阶上,见到齐侯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慌张的说:“君上,公子还未早起。”
齐侯一听,说:“公子纠又病了?”
子清说:“回君上,公子身/子很好,并没有抱恙,只是……只是昨天夜里,公子和荻儿顽的有些晚,所以……所以现在还没起身呢,请君上稍待一会儿,子清去叫公子起身。”
齐侯又听到了,又是那个小孩子,简直要气死齐侯了。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吴纠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小豆包从里面“哒哒哒”的蹦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冲出来的很快,“嘭!”一下正好撞在了齐侯的小/腿上,正是荻儿。
荻儿撞的有些懵,险些坐了一个小屁墩儿,齐侯伸手抓了一把,荻儿就抱住了小/腿,仰起头来,仰视着这个高大的叔叔。
荻儿不懂齐侯是国君,眨着大眼睛看着齐侯,还举着糖葫芦,说:“伯伯,次糖葫芦么?”
伯伯……
虽然吴纠没有比自己大多少,但是的确是大的,吴纠收了荻儿做义子,荻儿却叫自己伯伯,齐侯又被气的头顶发/麻,难道自己面相这么老么?
子清见荻儿冲出来,连忙将荻儿从齐侯身上扒下来,说:“君上,荻儿无意冲撞。”
他说着,又对荻儿说:“荻儿,这是国君,要行礼,不能瞎叫。”
荻儿听的似懂非懂的,就让子清拉着跪下来行礼谢罪。
齐侯也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儿,摆了摆手,说:“罢了,孤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走了,子清松了口气,很快就听见里面吴纠的声音在叫他,吴纠根本不知道齐侯来了一圈儿,又走了,而且对他收了易牙的儿子做义子这件事情,颇有异/议。
因为吴纠收了荻儿做义子,所以公孙隰朋也不需要把荻儿送到临淄城去了,荻儿从此就跟着吴纠,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齐侯还看到好几次,不下五次,吴纠和荻儿在互相亲/亲脸颊,腻来腻去的。
很快队伍就要启程了,他们在梁丘邑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之后的路程必须加速才行,队伍在梁丘邑添加了各种补给,就准备开拔。
这次不同的是,增加了易牙和荻儿,易牙身为膳夫,自然跟在队伍最末尾走,但是荻儿不同,荻儿年纪还小,跟着队伍走他绝对受不了,于是吴纠打算把荻儿抱上缁车。
可是长久以来,齐侯都是和吴纠坐一辆缁车的,齐侯自然不想让荻儿上车,但是他若是这么说了,显然像是小心眼,苛待一个孩子,实在不是君子的作风,于是只好作罢。
吴纠抱着荻儿上车,荻儿还算是老实的,而且他似乎特别喜欢齐侯,别看齐侯冷冰冰,又身材高大的样子,但是荻儿就喜欢齐侯,见到齐侯根本不怕生,还主动和齐侯说话,拿到好吃的就举着小肉手问伯伯吃不吃。
齐侯忍得几乎内伤了,每次都叫自己伯伯,就算不叫国君,也该叫一句叔叔才对。
荻儿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仿佛比吴纠的身/体情况好很多,一路上也非常懂事儿,还会照顾吴纠,看到义/父晕车,还拍着自己的小肉腿,正义的说:“义/父躺荻儿腿上,荻儿拍义/父睡觉觉!”
齐侯很不屑的看了一眼荻儿那两个小藕节一样的小肉腿,根本不够躺的,不过吴纠特别喜欢荻儿的懂事体贴,长大了必然是个温柔暖男,还夸奖了荻儿。
不知为何,齐侯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就跟吃了几串不裹糖的糖葫芦似的,吃多了醋心,胃里也酸的慌。
一路上甚是枯燥,早些还能在小邑落脚,补充补给,再往后就越来越荒芜了,一直到了齐鲁边境的时水,齐侯撩/开子车的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滚滚流淌的时水,低笑了一声,说:“二哥,你可还记得这里?”
吴纠不知齐侯是什么意思,只是回答说:“自然记得。”
齐侯又笑了一声,不知在回忆什么,仿佛是在回忆征服的那种爽利,毕竟在时水之畔,齐侯可是亲自受降了吴纠。
过了时水,便是鲁国的地界,虽然还没有到鲁国的地界,但是从这里遥遥看去,就能看到那人山人海的迎接队伍,还有随风展昭的鲁国大旗。
吴纠眯着眼睛,遥遥的看过去,那一片黑压压的人,仿佛是打仗的列阵方队,根本不像是迎接的仪仗,再加上那迎风招展的大旗,就好像是战旗纛旗一般,离得有些远,但是旗上大字明朗,非常耀眼,只一个字——孟。
吴纠看了这个字,顿时就知道对方是何人这么大阵势了,迎接的队伍摆的跟打架似的。
孟在古代的意思是排行老大,鲁庄公有个庶长兄,提起来如雷贯耳,当年上学的时候还学过关于这个人的文章,其中有一句话非常有名——“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而这个庆父,便是鲁庄公的庶长兄,孟是他的代称,别看庆父与鲁庄公的夫人哀姜私通,还在鲁庄公去世之后,杀了两名继承人,可谓是臭名远扬,但是庆父是孟氏师祖,大名鼎鼎的显圣孟子,便是庆父的第二十世孙,孟氏从此处起源。
吴纠看了一眼战旗,便知道对方定然是公子庆父,排场如此之大,似乎是要扬威立信。
齐侯也看了一眼对面的阵势,只是冷笑了一声,说:“庆父这花把势,还敢跟孤眼前/戏耍。”
他说罢了,就放下缁车的车帘,不再往前去。
车驾很快就在时水旁边停了下来,因为齐侯不方便出国界,另外一方面,齐侯也是这次公主的公公,辈分很大,也不便迎接。
于是车驾停在时水边上,并没有跨越两国国界,很快所有的车队都挺稳,齐侯这才从车架上缓缓步下。
鲁国的军/队见齐国的车驾停下,就听到“咕噜噜”的车辙声,很快三两轺车成箭头状排布,也快速向时水边碾压过来,也停在了水边。
那当前轺车上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战甲,肩披红色披风的男人,男人蓄着胡须,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生的身材高大,面相颇为凶/残,国字脸配着一双虎目,嘴唇颇厚,长得却是刻薄模样。
男人后背插着一面纛旗,上面也只有一个字——孟。
显然便是鲁公的庶长兄公子庆父了。
庆父见齐侯已经下了车,并不敢托大,便从轺车上“踏!”一声跳下来,笑着说抱拳作礼说:“齐公有礼,寡君特派庆父迎接齐公大驾!”
齐侯只是微微一拱手,说:“有劳。”
庆父笑着说:“公主已安顿在时水之畔,齐公一路车马劳顿,请入幕府!”
齐侯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哂笑还是什么,淡淡的说:“又不是行军打仗,何来幕府一说?”
幕府在那时代是打仗时候搭设的军事指挥机/关,因着齐国和鲁国现在还是敌对状态,分外胶着,文姜虽然说通了鲁公,但是鲁公不太甘心,所以想要昭显一下鲁国强大的国力国威,特意让庆父带了大部/队来,摆个好看的架势,敲一敲齐侯,所以自然弄了个幕府。
庆父被齐侯这么直白的一说,脸上挂不住,脸色有些不好看,撇开目光不理,正好看到了站在齐侯身后的吴纠,立刻笑着转移话题,说:“这不是纠老弟,数月前纠老弟还与我把酒言欢,今日难得一见,一定要痛饮才是。”
他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吴纠,那眼神有些奇怪,直勾勾的。
吴纠只是淡淡一笑,作礼说:“纠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庆父一开场就被连撅了两下,齐侯是冷冰冰的拒绝,吴纠则是不着痕迹的拒绝,但无论是哪种,都让庆父觉得很没面子。
而这个时候,救场的人就出现了,就见又一辆轺车快速行驶过来,车上站着一个纤细的杏黄衫子少/女。
吴纠一看,虽然不识得,但是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因为那少/女已然开口了,离得老远就在喊:“纠哥/哥!是纠哥/哥来了么?”
吴纠赶紧低下头,不着痕迹的往齐侯身/子后面错了错,想要把自己挡住,降低一些存在感,那少/女不必说了,定然是公子纠的烂桃花一朵,周室之女王姬了。
王姬连喊了好几声“纠哥/哥”,就听齐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开笑话的口气,侧头看着他,“呵”的低声一笑,说:“再过两日,就该改口唤作纠伯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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