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野炊进行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李明接到了怀勒的电话。电话的内容既简单又高傲,就只有一句短短的话语,“我给你一次见我的机会。”
“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李明谦逊地回答到。
怀勒能打这个电话过来,那么他在李明的这里便赢得了真正的尊重。因为作为一名医者,他真的把人的生命放在了比自己尊严更重要的位置。
如果怀勒真的因为要保证自己的面子,选择让原本可以得到救治的数百位患者选择在痛苦中死去,那么就证明了他所一直秉持和坚信的东西就成为了一个虚伪的笑话。
只要他是虚伪的,那么李明就有一百种可以玩死他的方式。
半个小时后,李明乘车和鱼青雨一同再次来到了那栋布满爬山虎的老房子前。再一次站在了门口后,鱼青雨按下门铃的同时扭头看向李明问道,
“你要不要往过站一点,这次可不知道他泼的是什么水啊。”
李明嘴角弧度微微上扬,耸了耸肩开玩笑的回答道,“第一次泼我一身水我觉得泼得好,这一次他如果再泼我水,那么我就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鱼青雨刚想笑,可脸上的笑意才刚刚浮现,突然间才反应过来,李明似乎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认真的话语。
眼前的木门缓缓拉开,戴着老花镜的怀勒教授再一次出现在李明面前,只不过相比上次的眼神接触,李明反而读出了一种疲惫的意味。
“进来说吧,我特意让老伴去看孙子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怀勒教授说完,就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愣着干嘛,走吧。”李明看了一眼仍旧愣在原地的鱼青雨,一边迈开脚步一边说道。
二人步入老房子内部后,便跟在怀勒的身后来到客厅入座。
面前的茶几上没有茶水,而怀勒也并没有为这两名算不上客人的角色倒茶水的意思,而是在二人坐下后,直截了当地盯着李明说道,“你能代表海尔斯药厂吗?”
微微一笑,李明回答道,“可以。”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怀勒阴沉着脸色,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开口质问道。
“谈不上有意思或者没意思,只不过我达到了我要的效果。”李明说道。
“你要的什么效果。”
“和你谈谈罢了。”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你不就是让我签字授权,想要用我名声给你们卖假药进行背锅么?行,我同意了,合同拿来,我签字行了吧。”
看着面前愤怒得喷出口水的老教授,和依旧带着笑容并没有一丝暴虐之气的李明,鱼青雨突然认识到了一点:李明对美好的事情,有着极高的容忍程度,在他给的选择当中,其实都期望着人能够做出基于真善美的考量,可遗憾的是他总是失望。
“我今天来不是和您说合同的事情,而是想找您论道。”李明敲了敲桌子看了鱼青雨一眼,而后者立马起身开始寻找能够倒水的器皿。
“什么道?”怀勒教授问道。
“医者仁心,这个仁怎么解释?”李明问道。
看着面前鱼青雨倒入杯中的热水,怀勒沉声回答道,“还用说?作为医生,当心怀怜悯之心,治疗病痛,这就是医者仁心。”
“可你救不了几个在绝症中挣扎的人,但我能。”
李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继续说道,
“不瞒您说,我一路走来,就没有在正路上走过,甚至于涉及底线的事情,我也干了不少。可我至今安然无恙并且越过越好,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因为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怀勒教授嘲讽道。
李明并不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回答道,
“你是救死扶伤德高望重的医生,我是制造假药欺骗人们的黑心药商。
可是你一旦揭发我,那么你就会背上数百条人命,他们的亲人会在你门口哭诉,社会的舆论会把你钉在耻辱柱上。
而我比你坏得多,可我反而可以落个好名声,站在一旁一脸无奈的叹息:我们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希望能够回馈一下社会,但是怀勒教授不给我们机会啊。
怀勒教授,单纯的就事论事,我想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呢?”
听完李明的话语后,怀勒教授陷入了沉默当中——这个问题他真的没办法回答,因为那个答案会否认掉他一直以来坚持的自己。
“这是一个有规则可寻的社会,人们最受广泛认同的一个规则就是法律。而一个人越懂法,就越容易可以名目张大的犯罪。
犯不犯罪公不公平根本不在于你做的事是怎么样的,而在于谁对法律更了解。”
茶水倒好后,李明用茶水在桌子上划出一道线后,继续说道,
“缺钱的人不缺德,缺德的人不缺钱,有本事的人都不要脸,没本事的人都要脸,要脸的人,活的没了脸,不要脸的人却活的有头有脸。虽然很无耻,可这个真相就是这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怀勒不想跟李明再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活了半辈子再不知道社会的阴暗面,那个真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李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后,摇了摇头说道,“科技发展了,医学进步了,可您觉得现代的医疗是什么?”
值得注意的是李明没用医学而是用了医疗这个词,而还没等怀勒开口,李明进阶着不给怀勒一丝思考的机会,
“现在的医疗是“不正常”的,在一堆机器的检测指标下拼命的制造着疾病,于是疾病就变成了流水线生产的工业产品。
我们的假药为什么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辗轧真药,就是因为原本诊断疾病是医生的责任,可现在反而是医生让生命逐渐医疗化。
虽然我们都认为这不合理,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些不合理的现象确实活生生的在我们社会中不断的上演。”
说到这,李明故意的给了怀勒教授一个说话的间隙,可是怀勒也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生老病死不快乐,很多事情在生命中属于正常的过程,我不认为这种事情被拿来医疗化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药厂利用广告肆意的宣传,人们在恐慌中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从而产生了我们假药得意泛滥的基础。《疾病发明者》(本章多数观点来源于此)
但于商而言,我们生产的药品,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却有着实打实的安慰剂效应,因此也不能算得上是完全意义上的欺骗。”
“可你这样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你们以林林总总的症状为例,如多汗症、食道逆流、抑郁症、悠闲病等,其实有些并不是疾病,却被过度强化;有些药物的临床效果相当有限,但是有人挟着强力的植入式营销,高举用药的急迫性及正当性,这些都是相当刻意的,难道这些就是医者仁心吗?”
这样针锋相对的回答方式,一时间让怀勒哑口无言。
“贩卖疾病是你们做的事情,贩卖药片是我做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这有区别吗?”李明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我怎么就贩卖疾病了?”怀勒教授有些恼火的说道。
李明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与怀勒刚刚对自己嘲讽有些相似的笑容,
“第一,把生命正常过程当作医疗问题;
第二,把个人问题和社交问题当作医疗问题;
第三,把致病风险当作疾病;
第四,把罕见症状当作四处蔓延的流行病;
第五,把轻微症状当作重病前兆。
虽然从病理上来说,在临床上有其真实面,但过分强调上述问题的严重性,无所不用其极将医疗商品化,你不觉得是矫枉过正吗?有些病症需要时间去适应,不是用药就可以解决的。”
面对怀勒教授的沉默,李明继续说道,
“我为什么能胜利?因为原本是有病才有药,可现在在你们的努力下变成了有药才有病。
我有逼他们去买吗?没有啊。逼迫他们的人从来不是我们,而是你,以及你们。
严重的浪费了医疗资源,滥用的PET(正子扫描)或癌症CHIP诊断,我认为是抢流行、追时髦,以及······欺骗。”
“我······”怀勒教授想辩解可最终发现李明所说都是事实。
李明站起身来朝着怀勒教授微微欠身,同时系上了敞开着西服胸前的纽扣,接着认真的问道,
“怀勒教授,请您现在告诉我,你学医救不救得了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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