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骂袁科叶骂得很是兴奋。
我却歪着头,跟墨小、冯春生说:呵呵,这振兴今儿个,得出大洋相了。
冯春生叹了口气,说:哎呀,这人啊,最怕就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别看袁科叶对客人,那叫一个热情,可不代表他没火气、没能量。
振兴作为朝字头的副馆主,没少在这儿喝茶,喝惯了,见惯了袁科叶的点头哈
腰,产生了错觉,觉得这袁科叶好欺负,而且袁爷是个老字辈的江湖人,年轻一些
振兴估计不太明白袁爷的底细,所以不太害怕。
如果是平常,估计今儿个袁科叶也强行忍了这口恶气,毕竟他性子里就不爱得罪
人,可今天不一样啊。
整个南粤阴行都知道振兴失势了。
他的朝义兴,过了处刑日,就得归我管了。
我掌控了朝义兴,这振兴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货色,他成丧家之犬,已是定局。
更何况他又被废了一只手,就算还有道行,也发挥不出多少。
退一万步说,他哥哥伙同利辛,害死金主家人这一条,他也会被连累,整个南粤金
主,谁敢用这种人。
人走茶凉,他这注定落寞的人,今儿个估计请人救他哥,都已经碰了一鼻子灰,没
人愿意给他搭把手,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的邪火,一见我面,更是怒从心头起,把智
商给冲掉了,内心一股子邪火朝着袁科叶发了。
袁科叶能惯着他吗?
“振兴,本来我老袁瞧着你可怜,放你进来找人救你哥的,呵呵,现在看,你是
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袁科叶攥紧了拳头,说:我这茶馆里进什么人?你给我
做主?你算老几啊?别说你现在注定要成丧家之犬,就说往日里,你和你哥在我面
前,算哪门子的人物?在我面前耍威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袁,振兴估计也就是憋屈了。”还有人站起来给振兴说情的。
“憋屈就敢在我这儿胡说八道?”袁科叶打了个响指,吩咐伙计:把这货给我丢出
去,扔大街上。
一个伙计到了袁科叶身前,小声说:袁爷,外头下着大雨呢,街面上都是湿的,把
家二爷扔出去,怕是他脸面上过不去啊。
南粤到了雨季,大雨总容易来,我进这茶馆之前,外头的雨都能淹过脚面,老袁记
茶馆四个院子的棚顶上,都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的。
振兴如果在街上滚几圈,呵呵,画面不要太美。
“脸面过不去怎么了?他先让我脸面过不去的,把他给我扔出去,教他什么叫做人
要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袁科叶背过身。
几个如狼似虎的伙计,窜到了振兴身边,把他扛起来,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振兴还在警告袁科叶,喊:袁科叶,你一个破小话事人牛什么?在江湖里,你压
根没说话的份,我再怎么不行,雷升亮也是我表哥,他认识东字头、九字头的话事
人,你要踩我的脸,他就找你的麻烦!
“行啊,我话就放这儿了,今儿个,甭管是什么东字头,还是九字头,我看哪个敢
在我这儿撒一点点野!我老袁多少年不发怒了,这个南粤江湖,是不是以为我真是
个下人?”袁科叶气得发抖,又说:不光是把振兴扔街面上,还要打断他的一条
手!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振兴就是不如振东啊。
我才来朝义兴阴行那会儿,这振兴就会喊打喊杀的,远不如振东的城府深。
也就这种性子暴躁的人,才总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他被抬了出去后,我跟袁科叶开了个玩笑,说:袁爷,罪过是人家犯的,但身体是
你自己的,别为这种人动气,不值当!
“呵!振兴,朝字头,几个朝字头,现在也就算他们赶上好时候了,要换以前,
青帮、洪门坐镇南粤的时候,他敢在我面前龇牙,我撕烂他的嘴,他找谁都不好
使,最后还得花天价,请人给我摆和头酒,该赔我钱赔我钱,该给我求饶就得给我
求饶!呸!什么东西。”袁科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这回是被气得够狠,江湖阴行里头的阴人,圈子说大也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
打人不打脸,振兴在老袁记茶楼里,当着几百号老客的面,骂那袁科叶,这要是
还能忍,袁科叶都成忍者神龟了。
而且袁科叶刚才那番听上去有些发狂的话,还真算不上吹牛。
当年青红帮什么概念?解放前的上海皇帝杜月笙就是青帮的弟子,在青帮内,辈分
还不算特别高呢,像朝字头这样的小字头,去人家青帮里作客,还得先去人家宗祠
堂里请上几炷香呢,更别提想着扫人家青字头脸面了,那是找死嫌命长。
周围的老茶客们,也都过来劝袁科叶,让老袁的火气别这么旺,年纪大了,内火旺
别烧出什么大病来。
袁科叶又骂了几句后,才抱拳,跟在场的众人赔礼:对不住各位,今儿个的茶,我
请了,刚才一条狗咬了我几口,扫了大家的雅兴。
众人也都站起身,给袁科叶抱拳。
袁科叶这才带着我、冯春生和墨小一起进了第一进的院子。
院子里的茶室,修得那叫一个典雅,翠绿的竹子、各式各样的松柏,茶室的门口,
挂了一道牌匾――清净道德,文成佛法。
这句话意思我不太明白,冯春生说这是以前青帮的辈分。
青帮有二十四个字,来定辈分,开头的前八个字,就是“清净道德、文成佛法”。
八个大字,竟无端端的蕴含着肃杀之意,压得人心头发紧,我们几个进了茶室后,
里头有数十个小茶室。
袁科叶选了其中一间,引了我们几个进去。
桌子是黄花梨的,茶水烧得淡香。
袁科叶指着桌面,说:绿水过了青山,大家虽然不是一路阴行,可都是阴行好汉,
茶分四盏,各位请坐。
“多谢袁爷。”我率先坐了下来,冯春生和墨小也接连坐下。
袁科叶这人擅聊,和我们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但凡能在阴行里开得起茶楼的人,都是见识渊博之辈,比如说我春叔,那对天下阴
祟、阴事、阴物,见解颇多,袁科叶在见识上,不输冯春生。
他一边聊,一边抓着我的手背,说:小祖兄弟,我和你,其实渊源很深。
“这个渊源,从哪儿说起?”我问。
袁科叶撕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口处的一道手掌疤痕,说:这道疤,是以前西南一个
叫“跳仙鬼”的人留下的,我和他因为生意结仇,那人有通神之术,夜半三更,驱使
夜游神,在我胸口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从那以后,每时每刻,我的心脏都像被一个
巴掌握住似的,喘不过气来,而且越收越紧,找了能人,说我最多能活九天,要想
活命,得找东北招阴人李善水――小李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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