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积并未详说，只是问了谢灵的家中地址。
谢灵还欲再问，只不过此时已经到了摊位上繁忙之时，无奈之下只得先去照顾生意。
白天的时间里，陈积和红袖儿一起，在姑臧城中为数不多的绸缎庄里逛了许久。
里面的丝绸多是产于凉国当地，品质一般。有少部分是特意花了大工夫供武周那边运来，为了城中王公贵族准备的。
买下一匹上好的布料之后，陈积回到府中便闷头画了起来。
只是遗憾的是，对于那些服装的样式他虽然印象深刻，但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在绘画一途上实在有些手残。
无奈之下，他只得叫来红袖儿和秦云裳，这两位对于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极为精通，让她们过来代笔，总比自己在这儿浪费笔墨纸张要强的多。
陈积一边在她们身上的衣服上做着比划，一边给她们讲述需要注意的样式等等。
只是当他说到刚刚说到一半的时候，秦云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而低头沉思起来。
“怎么了？”陈积出声问道。
“郎君，这种衣裳的样子，妾好像在哪儿见过……”
秦云裳端着毛笔仔细想着，片刻之后又霍地抬起头对陈积道：“想到了，郎君稍等。”
说着，秦云裳便放下手中的笔，提着长裙快速向外跑去，看那样子，比之前的静若处子多了许多的生机与灵动。
不一会儿，秦云裳又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房中，并且从拿出一本老旧的书本，封皮上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四个小字《丝衣治法》。
“郎君，你刚才说的衣裳样式，妾在这里看到过，就在……”
说着，她便开始在书中翻找起来。陈积和红袖儿的脸上解释露出许多不解，望着她那认真的样子，红袖儿忍不住出声询问道：“秦小姐当真是博闻……什么书都看过呢。”
秦云裳脸上微红，不好意思道：“让姐姐取笑了，此前的我只会读些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不过这些对郎君无益，然后我就想着学些实用的知识。
之前也是杂乱无章的随便乱翻，没想到还真有郎君用的上的……”
“秦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
红袖儿调笑道：“公子自然也喜欢那些诗书风雅，秦小姐可莫要顾此失彼，浪费了这身不俗的气质。”
“我哪有什么气质，比起姐姐来可是差得远了。”
“咳咳。”
陈积打断了二人的言语，厚着脸皮道：“说正事，说正事。这本书里真的有我刚才所说的衣裳样式？”
秦云裳这才点了点头，来到陈积的身边道：“这里面有好多的衣裳图样，还有具体的织造方法。而且那些样式不仅有神州各地的，还有许多西域异族的。
郎君方才所说的，应该就是西域的女子服饰？”
此时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手中的书本。
片刻之后，她的脸上便露出许多喜色，然后到拿给陈积道：“呐，郎君你看，是不是就是这个？”
陈积显然也是看到了书中的那些简笔插画，细细观察几眼之后他便发现，这上面的样式虽然和自己脑海中的印象略有不同，但是风格是完全相似的。
随后的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印象里的那些民族服饰怎么说也是千年之后的，中间有过细节的变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对！就是这样的。”
陈积说完之后接过那本老旧的《丝衣治法》，翻看了一眼书封这才发现，原来这是摹写的前朝之作。
看到这里，陈积这才意识过来，怪不得这本书里还会记载一些西域异族的特色服装样式，当时的丝路畅通，贸易繁盛，交易中所涉及的货物多如牛毛，单单在纺织品方面就有绫纱罗锦，帛绢练绣等十数种之多，有丝织成品自然也是在意料之中。
陈积嘿嘿一笑，这倒与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旁边红袖儿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公子，你什么时候见过西域女子了，还把人家穿的衣裳记得这么清楚？在洛州的时候，应该没有这种机会吧。”
红袖儿的语气似笑非笑，不过在陈积听来，却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在他们起初相识的那段时间里，红袖儿就是一直这么对自己说话的。
“哈哈。”
陈积大笑一声，然后饶有兴致的看向红袖儿，红袖儿原本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过察觉到陈积那一对好似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之后，这才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你猜错了，这还真的是之前在洛州城里看到的。”
陈积解释说道：“人们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着实不假，这书中不仅有咱们同族的颜如玉，还有西域那边的。”
秦云裳很是单纯的接话道：“郎君的意思是说，你也是在书中看到的西域女子画像？他们就是穿的这种衣裳是吧。”
陈积笑着点头，然后对她说道：“看了这里面的织造方法，你感觉难不难？”
“不难。”
秦云裳很是确定的点着头，虽然她没接触过此事，但总归还是见过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现在自己郎君话中的意思很是明显，他想要做出这样样式的衣裳，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帮他的忙，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弃这个机会。
现在有丝也有图，剩下的，只要自己去找之前成衣店里的老妇人专心学习也就是了。
傍晚时分，陈积来到谢灵等人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偏僻的巷子，窄小闭塞，不过住的人家倒是不少。
陈积经过之时，鸡鸣狗吠之声不断，期间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妇人的打骂声。
嘈嘈杂杂的，好不热闹。
对于这种环境，陈积的心头还留有几分熟悉，毕竟前世里的他，在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和这里有些几分相似。
挑着路面行了好一会儿后，陈积终于来到了谢灵所说的门前。
“咚咚咚……”
敲门声终于响起，一下一下的，好似擂在了谢灵的心口之上。
谢灵深深的吸了口气，只不过收效甚微。
随后的她开始懊恼起来，自己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身上的……衣着，还是心中的。
怎么一到了事情来临之时，自己就沉不住气了？
这心跳的，竟是比敲门的声音还要响了。
“吱呀”一声。
不管怎样，谢灵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自家的院门。
门外，陈积举起的右手直接停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才又在左右重新看了几眼，然后不确定的问道：“谢姑娘？”
对于陈积的这个反应，谢灵还是比较满意的，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下了不少。
“嗯……”
谢灵点头轻声道：“一日不见，陈公子便不认识我了么？”
“这个……”
一向淡定如木头的陈积，在此时好似终于便成了木头。
没有办法，眼前的姑娘真的好似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她基本都是粗布麻衣，身裹围裙，而且一直都在和那些笼屉雾气打交道，整个人都是处在那种少修边幅的状态。
在所有朴实无华的笼罩之下，陈积从未细细观瞧过她的容貌。
但是现在……
一身水绿色的翠烟衣裙，外套一件淡青色的透明薄纱，盈盈然不足一握的纤腰玲珑有致。
乌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条带子束着，留下一缕调皮的搭在她的鬓角一侧。
当所有的衣着打扮都几乎完美之时，再看她的容貌。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面如桃花娇妍光华。
陈积从未见过，眼前的谢灵还有如此动人的一面。
此时的他不由得想起和眼前姑娘初次相见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她虽然是对自己有意下套勾心，但是那样子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陈积有些不太确定，如果当时的她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会不会就直接掏钱将之买下了？
呃……
当时的自己心结未破，多半也不会那么无脑。
“是有一些。”
等到谢灵出门上锁之后，陈积很是实诚的回着，不过随后他便接着说道：“不过……谢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丑小鸭的故事？”
“丑小鸭？”
谢灵摇了摇头，“见是见过，不过我还从未听说过它们有什么故事呢。”
陈积微微一笑，然后便和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慢慢讲了起来。
故事很短，他们二人刚刚出了那条巷子不久，陈积就已经将故事讲完。
“陈公子的意思是……我之前的样子很丑吗？”
陈积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只得无奈一笑，心道自己还真是嘴欠了。
从前世里的经验来看，这一般的女子不管是在哪儿，不管在什么年代，只要是涉及到这种自身的问题时，总能在第一时间敏锐的发现某个盲点，甚至是自己意想不到的盲点来进行反驳。
直至将这些盲点全部消除，自己变成一个从头到尾都是白天鹅的形象。
“啊……当然不是。”
因为等会儿还要有求于人，陈积只得解释说道：“谢姑娘的本质从来都是那貌美无双的白天鹅，只不过是被暂时遮挡起来罢了。如今铅华洗尽，完全可以展现这倾城绝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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