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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的人都会知道,每到月底总有那么一到两天的时间,有着一件特别的事要做。
那就是你需要算一下这个月毛收入多少,净收入多少,支出好多,不该支出又是好多。
这一天在我们那里有个叫法,叫做盘底。
我不知道别人盘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只晓得我非常讨厌盘底,不是因为盘底要用到我最不喜欢的数学,这个事有会计和小二爷去干。
而是因为每到临近盘底的那几天,我总要应付一些人。
一些冠冕堂皇地喝你血的人。
不过,零二年夏天的某月月底,我们迪厅盘底那天,我破天荒的喜欢了一次这些人。
因为我们的行动定在了盘底那天,而只有这些人才能保证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早上起床不久,我就给当初与我和廖光惠一起吃了顿饭的,隶属我们辖区派出所的那个指导员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唱歌。
挂了之后,又分别给在文化局和工商局的两个熟人打了电话,发出了同样的邀请。
一切搞定,我早早来到迪厅,再次和小二爷、地儿商量了一切细节,确定无误。
在等待中,时间终于走到了下午六点。
我来到事先早已经定好了的一家餐厅,和三位达官贵人一起,在友好亲切的气氛下进行了晚餐。
席间,双方就迪厅的各种营生问题与各自喜好、收入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并一致认为这次对话是应该的,是具有建设性的,大大触进了双方之间的理解。
最后双方重申,建立官民相拥、和谐共进的长期健康稳定合作关系,符合各自的根本利益,保持和扩大相互之间的继续合作,对于各自间的升迁、发财有着重大意义和影响。
为了表达我方诚意和迪厅所有工作人员的友好意愿,我向对方一一赠送了我方特产芒粒。
在这样友好的气氛之中,我们又一致认为余兴未尽,于是再一起去了我市最大最好的夜总会。
我市最大最好的夜总会是哪家?在哪里?
是王朝。
就在我们迪厅上面一层,王朝夜总会的总统包间里面,让相熟的公关经理叫来了最漂亮的小姐,点上了最流行的洋酒和饮料。
伴随着三位中年男人如同牛吼一样,可以达到内功最高境界以声杀人的优美歌声中,友好气氛再次降临。
晚上十点多钟,一直放在随身包里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小二爷那一连串熟悉的号码。
我飞快掐掉手中香烟,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尽量凑到嘴边,喂,怎么样了?
来了!小二爷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紧张。
好。
我挂上电话,深深吐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轩尼诗,一口喝尽。
醇香的酒液和着清凉的冰块一起顺着喉管直流而下,一股辛辣猛地冒了上来。
紧紧抿上双唇,硬生生忍着不让那股辣味流出,在辣味转变成那种美妙口感的同时,也辣出了我身体里的狠劲。
要死卵朝天!
偌大的名气,偌大的生意,金子军当得,我胡钦就当不得?
双手一撑膝盖,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正在忙着和姑娘们热切交流探讨的工商局朋友一看我的样子,回过头来,笑嘻嘻问道:怎么?小胡,有事啊?
没事没事。陈哥,不聊天了,多得是时间聊。来,我们两兄弟难得喝回酒。当老弟的敬你!喝完一起唱首歌。
男人志得意满地放开了怀中女孩,站起身来,故作豪气的猛一碰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辣味再次出现于我的口腔,浇得我胸膛中的那把火越来越旺。
小胡,来,老哥做个主,我们一起唱一首刀郎,要不要得?来鼓掌!
掌声响起,众人端着杯子人模狗样地凑了上来
好不容易唱完,又是连着几杯酒下肚之后,我擦了擦顺着嘴角流下的丝缕酒渍,颇有些醉意盎然地大声说道:哎呀,几位哥哥,你们莫太神(土话:嚣张,得意的意思)。我今天舍命陪君子,去下厕所就来,等我,等我回来,今天不搞倒起不作数!
要得要得,去去去。
快点来啊,等你。
拿起随身小包,转身走了出去。
关上包厢大门的那一刹那,我本是醉意蹒跚的脚步顿时利落了起来。
我的面前有三条路。
正前方的一条,两侧包厢林立,远远看去,尽头处灯火辉煌,憧憧人影于光明之中迩来我往。
右边的一条也和前面那条一样,两边都是装修各有风格的大小包厢。五米开外之处,一个箭头指向拐角,箭头上方用中英文清晰标出洗手间,衣着时髦,隐有醉意的男男女女或快步、或缓行地径自走过。
微微立了两秒之后,猛一扭头,我大步走向了左边。
那一条灯光灰暗、几无人迹,既不通往出口,也不朝向厕所的穷巷绝路,走出七八米后,一个拐弯,一堵将前路挡得严严实实的白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没有丝毫犹豫,脚步更加快速走向白墙的同时,所有一切再次浮现于脑海。
刚出道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们一起跟着三哥,那是一段无忧无虑、无欲无求、兄友弟恭的美好岁月。
而今,两个兄弟继续跟着三哥,一个兄弟远在内蒙、一个兄弟身陷囹圄,而另一个兄弟已是天人永隔。
我则带着剩下的兄弟改换门庭,跟了廖老板。
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意,有了自己的车,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名气,也有了自己的渴求。
每一个人都在随着这个世界一起经历着、沉沦着、也身不由己地改变着。
岁月的穿梭之下,无论更美还是更丑,我们都无一例外变得面目全非,恍如隔世。
在这条路上,唯一不曾变过的只有一件事。
不管跟着三哥也好,廖哥也罢,我都只是他们手上的一杆枪,一杆可以左冲右突,开疆辟土的枪。
在我的心底,唯一没有变过的也只有一件事。
不管跟着三哥也好,廖哥也罢,我都在每一个清晨、每一个午夜告诉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一切,我也会成为那个威风凛凛的握枪之人。
在这条路上,抱有这种想法的绝不单单只我一人,小兵儿如是、大小民如是、卫立康如是、常鹰如是、莫之亮如是、缺牙齿如是、刀疤成如是。
班长、归丸子亦如是。
地狱无门,天堂路窄。
在这条容不下半分仁慈和怜悯的绝路上,如果我不做那一个踏着如山尸骨走向最巅峰的强者,那我就一定会成为别人脚下无数尸骸当中的一具。
非王即寇,再无他选。
这就是枪之命!
无论是为枪之本,还是为了胸中那一颗宛如烈焰滔天,日夜灸烤我的心,归丸子与班长两人都必须要倒在我的脚下。
成为我这一生漫漫征途之上的又一块踏脚之石。
当他们不守规矩,强行突入我的场子送货的时候,当他们在技校门口砍我的时候,今天一切已是注定。
唯一的麻烦只是,归丸子背后有着一个强大的靠山,要办他绝对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个不小心,势必引起道上两个最大团伙的大规模冲突,这个后果绝对不是今时今日的胡钦所能扛得下来。
有的时候,枪太锋利,伤到了主人,很容易也就会被主人所抛弃,这更不是今时今日的胡钦所能扛得下来。
但是,假如连一个小小的归丸子都办不了,那么不要说是在市内,就算在廖光惠的手下,我也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这次办归丸子,我不但要永绝后患,一次性办彻底,让所有人知晓我的手段,还更要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有命去享受那胜利后的果实。
直到听见海燕告诉我归丸子意图与我和解之后,我意识到机会开始出现;当知道班长再次与小黑打得火热之后,我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
而片刻前,包厢内接到小二爷电话的那一刻,则让我彻底放心下来。
归丸子完了!
他的牺牲,会让我离那高不可攀的山巅更近一步。
这就是我马上要去做的事,去达成的目标。
也是我心底不可对人稍有展露的黑洞!
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给人感觉那么漫长,漫长到彷佛过了一辈子,我才终于走到了墙边。
墙上有扇门,平日关死,不向顾客开放的消防门。
而现在锁住那扇门的粗大铁链却已经消失不见,下午的时候,在我的授意安排下,保安科长老陈早就用钥匙打了开来。
门一打开,一股相对清凉,却又混杂着不远处的小巷旁烧烤摊气味的空气扑鼻而来。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尽力克制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不已的心脏;用力摆摆头,将脑海中的千头万绪暂且放了下来。
叮
当脚下硬底皮鞋刚刚踏上铁制消防楼梯的那一刻,在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透过消防梯上大大小小的隔栏缝隙,我看向了下面的小巷。
巷子里影影绰绰的站着三个人,正随着我脚步的响动同时仰头望了过来。
这里,正是不久前我们痛打班长和归丸子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抬头对我展开笑颜的却是武昇、袁伟,以及他们手下一个叫做包子的小弟。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危险最可怕?
记得古龙在某本书里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因为只有你的朋友才了解你,才能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于你最软弱的地方插上致命的一刀。
那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靠?
亲人、兄弟。
但江湖仇杀这种事,不是脑袋被门压扁到绝对脑残的话,谁也不会让自己的爸爸拎把刀去帮自己砍人,所以只能找兄弟。
我的兄弟不多,一共只有六个。
险儿跑路,我、小二爷、地儿三个人自然不能出面。
那么,剩下的已经只有两人。
两个当初在茶楼表明了要与我分道扬镳,至今依然忠心耿耿追随者三哥的人。
武昇、袁伟。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
比如,有很多的夫妻,外人看来,一辈子的关系都相当紧张,打打闹闹,无休无尽,弄得彼此都心力交瘁,疲不能言。可是他们却偏偏没有分开,在很多曾经甜言蜜语,举案齐眉的情人们纷纷劳燕分飞,各自天涯之后,他们却还是紧紧的依靠在一起。
当然,你可以说有很多客观的因素,外在的原因造成两人无法分开,例如孩子、财产之类。
但同时也不妨换个角度想想。
如果真是毫无感情,如果真是隔膜太深,一个国家都可以分为两个政权,隔海相治。
那又何况两个人呢?
夫妻如是,兄弟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的那份情,生死相随的那份义。
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各不相干的话就可以完全抹杀掉的,那些情分,那些过往,一如当初喝下的那碗血酒一样,永远地留在了彼此身上、心中。
武昇、袁伟与我之间,确实不如当初一样形影不离,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一句话,一句流传了千古,被人说滥的话:兄弟有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假如是办三哥,武晟袁伟打死也不会答应;但是办班长,他们却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
正如之前所说,这次行动有着太多不可预测的风险,一旦留下手尾,必是后患无穷。所以,我和我手下的人都不方便出面,我必须要找生面孔,以便和自己划清界限。
于是,我理所当然找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快步走下楼梯,刚到三人跟前,武昇和袁伟就分别递给我一样东西,我先接过武昇手上的,边往头上戴边问道:上头了?(黑话:吸毒之后的恍惚状态)
嗯,服务员之前就已经进去看过了,而今正是嗨的时候!
小二爷那边呢?
准备好哒,康杰一直在走廊上看着的,老陈他们也都在办公室等着了。我们一出来,他们就进去。
我点点头,伸手接住了袁伟递过来的东西。
一把用报纸包的整整齐齐,一尺左右,下窄上宽,屠夫专门用来切块斩条的杀猪刀。
顺手扯掉报纸,看着掌中灰暗的杀猪刀,刃口处的些许钢亮反射着夜空中那轮明月照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突然变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那些得失,那些忧虑,那些惶恐,那些紧张就如鹰翔苍穹,水散石台。
无痕无迹,无影无踪。
低声向着身后的几人一挥手:走!
推开消防铁门,我领头走进了夜总会。
琪琪是我们的常客,几乎每一晚她都会前来光顾,动不动一次消费就是几千上万,但是她却从来就不用自己买单。
因为,她不但很年轻,而且还长了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
任何女人,一旦有了这两个长处,不用买单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特权。
琪琪每次过来,身边都会有着各不相同,却又一样装腔作势的男人们陪伴,买起单来一个个抢都抢不及,生怕掏钱的不是自己。
次数多了,琪琪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在朋友之间也会感觉有点抬不起头来。
所以,今天,她居然破天荒的买单了。
今天晚上我们迪厅有个主题活动,叫做公主之夜。
顾名思义,就是以女性为主,女人一律免入场费,最先订包厢的前三名女性客人还可以免包厢费,酒水软饮八折优惠。
前三名很难得,不过如果有一个看场的男朋友,那就好说话了。
琪琪是当天我们迪厅第一个订包厢的。
她提供了包厢,又还买了酒水,男朋友更是免费送了不少的拼盘、软饮,甚至还拿了两打抽奖的啤酒。
美女都这么大方,其他人能寒暄吗?
不能。
那怎么办呢?
该买的,琪琪都已经都买了。
在别的地方,就泡吧而言,也许东西齐了,但是这里的包厢不叫包厢,叫做嗨包。
所以,不重要的齐了,重要的却不齐。
盐,丸子(K粉,摇头丸)。
于是有朋友主动开口要出钱买货,于是小黑也就乘机建议说可以找自己的朋友拿。
于是,小黑打给了班长;
于是,班长过来了,带着一个小弟和小黑点名要的不掺任何东西的,最好的货。
于是,见面都是朋友,大家也就一起嗨了起来。
于是,都上头了。
那一晚上琪琪心里一定感到非常开心,她本是借着活动的机会免费订包厢请客,却居然让她分到了一个很大很好,也很安静的VIP包厢。
运气太好了,货也太纯了,生活这么完美,还想那么多干嘛?开心最重要。
所以,她一定没有发现,她们的这个包厢门口向左手拐个弯,三四米远的地方就是一道消防门。
一道可以让她从小到大的老朋友运气变得很不好的消防门。
一踏进门,刚拐弯出现在包厢外的走廊上,我就看见了不远处另一端的尽头,康杰一个人正靠在那里抽烟。
看到我们之后,他马上站直了身体,我对着他微一点头,他转身离去。
我右手把刀背在背后,猛地推开包厢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包厢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闪烁的镭射灯光下,震耳的劲爆音乐中,一个并不意外但是却依然让我倍感恶心的画面映入眼帘。
包厢里一共有八九个人。
首先,我看到了身旁电视机下面,靠近墙壁的角落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表情痴呆,正在地上摸索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摸索,嘴巴里还在一边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对着我的,是两对男女相拥着在音乐的节奏之下,疯狂摇摆着自己的脑袋与身体,两个女人无一例外都脱得只剩内衣。
远处,有一张朝向大门、又长又宽的真皮沙发,几个人或坐或躺在不同的位置。
坐在最靠边上位置的一位金发女孩,和前面那两对男女一样,正在疯狂摆动着脑袋,每一下的摆动当中,都可以看到晶莹的汗珠在灯光映照下,四散飘洒开来。
这个女孩后面一点的位置,琪琪双脚蹲在沙发上,面对身后的墙壁,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在试图攀爬。
越过琪琪,我终于看到了班长。
班长就如同一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脑袋隐藏在黑暗当中,宛如无头之鬼。
沙发前面的玻璃茶几上,除了洋酒、饮料、啤酒瓶、外烟、槟榔、矿泉水等常见物品之外,还多了三样东西。
三样让无数父母痛恨不已,让无数妻子心碎千片,让无数先祖为之蒙羞的东西。
首先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小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几颗颜色鲜艳,犹如药丸一样的物体。
塑料袋旁边有几张裁剪得整整齐齐的纸条,纸条旁边同样有个显得稍为破旧的小塑料袋,袋子里面则装着一团乱七八糟,好像烟丝的东西。
在烟丝的旁边,出现了一小块整张桌面上最为干净整齐的地盘,那里放着几根喝饮料用的彩色塑料吸管和一个棕色的半透明玻璃盘子,盘子的中间堆着一些白色粉末。
一个留着很长头发的年轻男孩,正在用一张中国银行的长城卡,小心翼翼地将粉末碾碎,再排成细细长长的几排。
而我一进门就闻到的那种奇异香味,正是从这个男孩嘴上叼的那种手卷烟中所散发出来。
我们四人的进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都没有人抬起头来看我们一下。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迷茫呆滞的表情、每个人的眼神里除了癫狂就只有空洞。
直到走进宽大包厢的正中央,我们四人的身体挡住了正播放着闪烁画面的大壁挂电视机所发出的光芒,让对面沙发上为之一暗之后,那个唯一端正坐着,显得稍为清醒的长发男孩才抬起了头来。
他好不容易才转动眼珠,凝聚焦点,看清了我们以及我们手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
那一刻,他嘴角那丝原本显得离奇诡异的笑容变了,变得正常。
双眼突地张大,射出了惊恐万分的光芒,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面部肌肉抽搐着伸出一只手指向我们,嘴巴大大张开。
但是他没有说出话。
因为,几乎就在他刚刚站起的同时,武晟已经像头饿狼一般飞快的扑过去,迎头一刀劈了下来
啊~~~~
一声不算很大,但是却带有哭音,颇为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一脚踏在面前的茶几上,酒水、杯瓶四溅开来,在一片叮当脆响中,手中杀猪刀已经狠狠撩在了班长身上。
我的第一刀砍在了班长的肩部,第二刀砍在了班长的手上。
我没有砍第三刀,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
武昇依然在砍着那个长发男子,包子也在一边尽力的帮手,但是袁伟却一个人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还有些
滑稽而孤单。
他无人可砍!
这里个包厢里面的其他所有人,居然都对于我们的存在仿若视如不见,就好像,这个包厢里没有流血,没有惨叫。
也没有刀光!
他们依然活在自己内心那个美丽迷离的地狱当中。
就连班长,这个挨了两刀,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衣服的受害者,除了挨刀的部位有些许本能的抽动之外,他甚至连窝在沙发里面的脸都没有转回过来。
我抓着头发将他一把掀起。
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我完全失去了砍他的冲动。
他的脸色如常,双眼紧闭,如同睡熟一般,只是嘴角大大张开,一股清亮的白涎夹带着浓稠的泡沫不断流了出来,流到耳朵,湿了头发,湿了衣领,也湿了沙发。
那一刻的我,只想到了一样东西。
狗,街道旁,阴沟里,又臭又脏,无人怜爱的癞皮狗。
任何一个正常人的都不会有兴趣去打一条街边的野狗。
我也一样。
我放开班长,一脚将挡在身边的一个男子踢翻在地之后,刚准备招呼大家撤退,这个时候,一个意料不到的情况却突然出现。
我走动的响声惊醒了犹在砍杀的武昇。
他偏过头来。
彼此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我极其敏锐地意识到了武晟身上的巨大改变。
通过面具,他的目光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有些淳朴,有些威严,也有些羞涩的样子。
通红的双眼中,射出的是一种疯狂的神采,在闪闪的镭射灯之下,配着脸上那副面具,诡异非常。
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转向了仍然躺在沙发上的班长。
大概一秒不到的停顿之后,武昇猛然高高抬起一只脚,毫无顾忌地踩在旁边一个正趴在沙发上享受的女孩身上,直接踏了过来。
人未到,刀先至。
我的眼前彷佛有条白色的丝带一闪,武昇一刀从头顶直接反方向劈在了班长的脸上。
班长动了,幻境入脑,连身在何方都不晓得的班长居然在这一刀之下,本能地动了。
我看见他的头猛地一摆,似乎有些想坐起来。
可惜,武昇强壮有力的手臂已经死死摁住了他的肩膀,高大的身躯也压住了他的胸膛。
一刀接着一刀,刀光上下之间,血珠一如开始那个猛力摇头的女孩所摆出的汗珠一样,往四方挥洒开来。
从我的角度清楚看见,武昇摁在班长脖子处的那只手臂上,青筋突起,两个残缺的手指,让整个手掌看上去是那样狰狞恐怖,宛如鬼爪。
大惊失色之下,我飞快扑上去,拼尽全身力气抓着武昇的肩膀,向外猛拖:走!
袁伟和包子迅速围拢过来,与我一起扯着犹自不愿甘休的武晟一起,退往了包厢门外。
路过包厢中央的那一刻,我无意间清楚听见了那个始终蹲在墙角的中年人口中所念的一句话:都是癞蛤蟆啊,都是癞蛤蟆。这下发财哒!
至今我都没有想通这句话的含义。
就如同,至今都没有想通当年我为什么会踏上江湖一样。
也许,在这个疯狂的年代里,我们每个人都上头了,大家唯一的区别只是致幻的毒品不同而已。
包厢门才一打开,早就守在门口的地儿与老陈就立马与我们插肩而过,走了进来。
两扇消防门,记得关!
咫尺之外,老陈显得非常沉稳,连看都没看我,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下头,示意我放心。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回头望去,看见地儿已经拿起了班长放在沙发上的皮包,塞入了一样东西。
顺着门外走廊看过去,尽头处,贾义与康杰依然守在那里,四周除了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别无他人。
喂,XX派出所啊
身后传来了老陈熟悉的声音,在面具下,我的半边嘴角微微一扬,转身走向了那道消防门。
在楼梯间的小平台上,我将面具和刀递给了武昇,转身走上了三楼,武昇和袁伟、包子三人则直接顺着消防楼梯走进了下面黑暗的小巷。
小巷里面,秦明一直等在那里,他会收走所有的刀和面具;而小巷的尽头,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停有一辆车,将会带着武昇三人连夜赶回九镇。
当车子消失在人潮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夜,曾经发生过什么。
等我顺着楼梯赶回自己包厢的时候,文化局那位大腹便便的朋友与小姐对唱的那首《纤夫的爱》依然没有唱完。
前前后后,一切事情,三四分钟,快速干脆。
再一次的敬酒,再一次的虚情假意。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十来二十分钟转眼过去。
叮铃铃
一连串手机声在巨大音乐声中,坚定不移地响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怎么了?我啊?我在陪张指,陈哥,和李科长一起唱歌啊。什么?怎么回事??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之后,我一脸惊惶地对着派出所的那位指导员说:张哥,所长他们都还不晓得,我先告诉你,我店里出事哒,你的人已经到了。有个诨名叫班长的小痞子,张哥你应该晓得唦。他刚刚在楼下被人砍哒,而且身上还好像带了两三百粒丸子。
张指导员马上就站了起来,显得比我这个东主还要急,飞一般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我招手:什么?两三百?!!!走走走走,快看看。
我没有答话,转过身拿起背后的小包,那一刻,我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得意,轻轻笑了起来。
在走下楼的时候,跟在张指导员身后,看他顺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楼梯飞奔而下,我心底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所有细节如同电影回放,在脑中依次闪过。
这个晚上,我一直在陪这些拿了手短,吃了嘴软,却又很够分量的朋友们唱歌、喝酒。
小二爷和地儿一直在做生意,贾义他们一直在看场。
武昇他们从来都没有到市里来过。
没有出错。
剩下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只有另一方当事人班长一伙。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在很多小学附近的店面里,都曾经卖过一种东西。
一种用很劣质的塑料薄片制成的面具。
有孙悟空、有葫芦娃,有圣斗士、有白雪公主。
当然也有铁臂阿童木。
几个吸毒上了头,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毒仔和毒贩,在派出所给你说:老子正在嗨得爽的时候,被四个铁臂阿童木砍了!砍成这样,你看,好凄凉啊。
这样的话你信吗?
这样的供词能查吗?
何况,他们为了独家贩毒不久之前才刚在我们这个场子周围清了场,赶跑了其他毒贩,得罪了不少人。
虽然被人砍了,但又关我胡钦什么事?
没问题,这次一定没问题!
定了定神,我走进迪厅,和张警官一起听取了目击证人的描述。
最先发现状况是我们保安科长老陈,他嫌大厅音乐太闹,准备去相对安静的VIP包厢附近去打个电话时,看到这间包厢大门打开,还有很重的血腥味和毒品味。
于是,察觉不对的他赶紧通知了迪厅负责人,并且报警。
现在受伤最终的班长已经走了,他和另一个伤者一起被送往了医院,其他人则很意外地毫发无伤,依旧摇着头被几个警员带回了派出所。
砍人者早已消失无踪,意外的是,在班长的包内发现了一大包毒品。
虽然按道理来说,像班长这样搞零售的小毒贩身上不会带那么多货,但是他毕竟是个小有名气,早就挂了号的毒贩,不是他带的,那还有谁?
难道是张指导员,或者是我胡钦?
我可是个做生意的人,有人闹事就够头疼了,还在自己场子带毒?
这可真是个笑话。
在张指导员的亲自指导之下,这件与我们场子并没有关联,也不算闹出太大纰漏的事情很快就了结了。
他让我和小二爷明天带着老陈去一趟派出所,说下情况、录个口供。
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我这边也还有很多事还要处理,就算了,他今天还够得忙,要先走一步,日后有机会他做东,大家再好好聚一下。
看着张指导带着手下们威风凛凛走出了夜总会大门,我知道,班长已经告一段落了,但办班长有什么用呢?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所在。
这个夜很长,时间还多。
所以,归丸子,到你了。
这个晚上的变数很多,过了这个晚上之后的变数也许更多,多到我穷尽脑汁也不能想至周全。所幸,现在这一刻,眼前的这一刻,我是安全的,也是清静的。
该做好的准备做了,该到位的人也到了。
透过办公室大门上那一尺见方,中间镂空雕花的厚玻璃,隐隐可以看见外面走廊上闪烁的从大厅里传来的镭射灯光。
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和沉下心来才能隐隐听见的迪斯科重低音之外,沉闷压抑的好像一座坟墓。
送走张指导员他们之后,我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原本是想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今晚已经做和将要做的所有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救和已经遗漏的地方。
只可惜,脑袋中就如同一团乱麻,也许是砍班长的时候,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依然亢奋到无法思考的原因。现在的我,除了呆呆坐在那张宽大的沙发椅上任整个人完全放空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也想不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十年。
我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牛头牌锁具钥匙,没有任何花哨的地方,黄铜质地,既没有光泽也没有上漆,放在手掌里面,显得如此平凡简单。
但是,它却保管着四样东西,四样除了我自己之外,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碰触的东西。
俯下身,我拿起这把钥匙打开了办公桌最左边的那个抽屉,也是整个办公室里,除了放钱的小保险柜之外,唯一上了锁的抽屉。
抽屉最外面放着一个比手掌稍大,用报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小包的后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木盒,在小包与木盒的下面还压着两张照片。
我把小包和木盒都拿了出来,最后才拿起了上面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很多人。
最前面坐着的是脸上依然残留着几分青春痕迹的三哥与明哥,他们后面一点站着我和癫子、牯牛、阿标,我的旁边分别是险儿、小二爷、地儿、武昇、袁伟。
最右边黑压压的那一伙人则是九镇十三鹰。
靠着周波旁边,手上拿着一串被辣椒粉涂抹得红呼呼的牛肉串,一脸笑得稀巴烂,龅着小龅牙好像正在开心说着什么的是元伯
那个忠厚老实、声音木讷、很久不见的元伯,那个快要被我们淡忘了的元伯。
第二张照片我原本不想去看,但是放下了手上那张合照之后,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拿了起来。
这是我被英子带人砍伤的那次,在九镇医院照的一张相片。我的头上、肩膀都缠着厚厚的绷带,额头处隐约还可以看见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变得干涸的少许血迹。
因为一晚没洗澡也没怎么睡觉的缘故,我脸上和头发都显得有些油腻不堪,尤其是长长的头发乱糟糟像朵莲花般盛开在脑袋上面。
照片里的我半坐在病床上,微微偏着头,把下巴高高抬起看向镜头,嘴角叼着一支刚刚点燃,犹自青烟袅袅的香烟,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就好像,我不是被人砍了,没洗澡,脏兮兮的躺在病床上;而是刚刚中了状元,沐浴焚香之后接受道贺一样,脸上的表情是那样不可一世,那样青春无畏,也那样的快乐。
而一个女孩,一个只露出了半张脸的女孩,上半身横趴在我的身上,高高举起一只手,意图去抢夺我嘴边的那支香烟。在相机被按下去的那一刹那,女孩偏过头来,几缕长发垂下嘴角挡住了半张脸,另半张脸上故作嗔怒的样子却也掩不住笑面如花。
和君分手之后,我强迫自己忘掉了一切也烧掉了一切,却唯独留下了这最后的一张。
因为,这张照片里有我永远再也得不到的美好未来,那些在病房中许下的未来。
报纸包好的小包里是一把枪,精美漂亮的木盒里也是一把枪。
小包中的枪又破又旧,枪管最前端的些许地方,漆皮已经开始有些剥落,仔细看去,整把枪的做工都显得异常粗糙、低劣。
这就是当初在九镇的歌厅里,罗佬曾经指着我的脑袋,最后被我抢了过来的那把仿制手枪,那把我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的枪。
木盒打开之后,一股新鲜的油墨味传来。
一个不知什么材料,类似于塑料一样的棕色包装占据了整个木盒,包装的正上面,有几个凹下去的地方。
最大的凹处是用来放枪,稍小一点的放着弹夹,右侧一排则静静躺着几颗子弹。
枪身也是黑色,但是却与前面那把枪的老旧感完全不同。整个枪身上放射着一种柔和好看的暗哑之光,弹夹的包钢被打磨得光亮,几颗金色的子弹更是在灯光下寒芒闪烁,引人注目。
这把枪是我为省城的一位朋友办了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之后,送给我的礼物。
德国原厂制造,磨去枪号,从来不曾面市,更不曾被人使用,可以说是追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枪。
也是可以在今晚和接下来的无数个类似日子里面,更好更安全保护我的枪。
沉思中,敲门声突然响起,小二爷熟悉的声音传来:胡钦,差不多哒,猪娘那边有信哒,你准备下咯。
好,就来。
我站起身,稍稍停了片刻,经过再一次的短暂思考之后,啪地一声,用力关上那个华美的木盒,和着两张照片一起塞进抽屉,锁了起来。
一把撕去破旧枪身上的所有报纸和不干胶带,拉开因为做工太差,而导致上下抽动有些困难的弹夹看了看,确定依旧可以使用之后,把手枪、手机和钥匙一起放入了随身的包内。
是的,那把精良、昂贵、美丽到像是一把艺术品的德国手枪比这把枪更好用,更保险。
但是,那是我梦里的未来。
某个谁都不知道我是个流子的地方,某个湖边,某座山下,一幢单门独院的小房子,不用太大,不用太豪华,但是里面一定有宽大的沙发,有清晰到可以看见艾佛森打球时表情的电视,有一个我爱的女人,有一张我躺上去就想睡觉的床,还有一个放满了我喜欢看的书和电影的书房。
这把枪和这个盒子会放在那个书房的桌上、墙上,某个地方,静静的,等着哪个午后,一次清晨,我去欣赏,去把玩
这些年,越来越觉得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曾经要的未来,也越来越明白当初明哥说的那句:小钦,你莫等到像你三哥那步了才晓得后悔。他是没得法了!
可是我却用了我的青春,我的良心和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真正的未来已经死了!
如果连白日梦中的一丝幻念都不留存下来,我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包里的这把枪,这把粗糙的、低劣的、染上了鲜血的仿制枪,就如同现在的我一样,粗糙、低劣、满手鲜血。
我只配得上它,它也为我而存。
如果,它不能保护我,那就让我死吧,带着那个美丽、昂贵、平和的梦中未来,死在今晚,或是死在往后漫长岁月中终将被遗忘的某一天。
拉开办公室厚重结实的木门,闪烁的镭射灯光变得清晰跳跃,大厅的音乐声也毫无阻碍地传了过来。
初始的寂静与沉思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哐的一声,我重重关上大门,对着依然等在门口的小二爷说道:
猪娘还是一直跟着的唦?你别去了,留下看着场子,地儿跟我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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