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两个小阿哥刚搬到阿哥所,安儿打算请哥哥嫂嫂们晚上一起吃一顿——此时嫂嫂特指大福晋,毕竟现在康熙的儿子们除了老大之外各个都是单身狗。
三阿哥年岁尚小,荣妃尚没给他安排服侍的人。
太子倒是到了年岁,不过康熙去岁忙于为太皇太后侍疾、今年沉溺于丧祖母的悲恸当中,自然无心为儿子安排这种事。康熙不开口,又是这样的时候,后宫嫔妃也没有敢伸手的,所以太子身边如今也没人。
敏若其实不大看得惯这种儿子还小就往身边塞人的习惯,都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疼”,首先你做额娘的难道不疼儿子吗?他们身边的奶妈宫女太监难道不知冷知热吗?
非得给先安排上房里人,她看反倒是催命的。
荣妃本来早已在宫里挑选出两个清秀温顺的宫女打算给三阿哥,偶然听敏若说了两嘴医书,暂且将心思压下了,打算缓两年,等媳妇过门前再说。
敏若不在意那些,也不怕安儿娶了媳妇不会办事,反正是不打算在他婚前就给安排上房里人,规矩怎样另说,这种事情现在尚没有明确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过看各自额娘的心罢了,敏若要不想预备,顶多被外人说几句,康熙在这种事情上轻易说不过她,康熙的关过了,外人的话敏若也不必在意。
——话远了。
只说当下,将安儿他们送到阿哥所,敏若与宜妃两行人各自看着孩子安置。安儿的后院是敏若亲自看着布置起来的,院内两棵石榴树是前几年她特地在永寿宫为安儿培植下的,安儿与瑞初从小就看着她庭前的石榴树长大,都很喜欢,敏若早早为两个孩子每人种了两棵,用大盆养在边角处,等待他们搬家时候带走移到院子里。
阿哥所的小院不大,所以除了这两棵石榴树外,敏若没再往前院里移植大的花卉草木来,有一桃一杏(能结果的)是安儿特地要求的,敏若看着前院布置,斟酌再三给安排到了正殿外回廊向东西两侧转角的后方。
莲花缸外表是灰扑扑的颜色,缸内倒是白瓷润泽,不过也画不到,这样朴素清简的颜色很沉黛澜。这个时节,莲花还没开,莲叶却已舒展开来,亭亭参差,舒绽身姿,青嫩浓绿,恰是浓浓的一股生机,与那朵红石榴花一起,点缀黛澜的气度。
不过到底还是自己亲儿子,敏若也没完全不管,晚上间歇选择性迷信的她吩咐乌希哈准备了些菜式,有油焖春笋、烧豆腐、素烧面筋、莼菜豆苗羹等六道素菜,并八样小菜拼的攒盒,由于能找的最接近的是九宫攒盒,她随手从院子里折了一朵月季花,安排在攒盒中心的格子里,一来做装饰,二来不会破坏发发发的意思。
两侧厢房敏若没怎么管,只将正房仔细布置了一番,所有的地龙、火炕都叫内务府的人仔细检查过确定当用,然后一应帐幔陈设,亦都从她私库中拨出,此时走近一看,殿内一色是亮眼的松绿色纱幔,西暖阁外间有炕,炕上所有毡垫、坐褥均是石青色,点缀着柳黄的靠背、引枕、暗囊,大气又不失松快灵活,既应了紫禁城的景,又没太憋屈压抑孩子的视野。
敏若将东耳房做成了安儿的书房,西耳房暂时做库房,后头有几间偏房,是宫人上夜听候吩咐的地方。
冰山乍融、久雨初晴最是令人惊叹,敏若这时才忽然注意到黛澜气质之外的美丽。
敏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顶着黛澜这样炙热的目光,也不好告诉她自己不过是拾人牙慧,而且……她真的被黛澜说得有些心虚了,必经她这么懒,黛澜至今过来的几次,每一次进来之前她都是在炕上歪着。
正好最近她打算把公主们的琴换成品质更好一点的,还得财务总监支持啊。
两侧花坛后分别是一组石桌凳与一只高底座陶外白瓷里鱼戏莲叶纹大缸,缸内有从永寿宫的缸里移来的数棵莲花并几尾小金鱼,数量略少,显得缸内清疏简单。
青砖砌出来的花坛是按照永寿宫的花坛样子砌的,在院内左右的相对,不同的是里面没填土,用来摆放成盆花卉,可以随季节更换。
这句话因为兰杜她们的寸步不离,敏若没好意思对安儿说出口,不过亲母子这么多年,前半句安儿应该也早已意会了。
黛澜笑道:“尚未等娘娘画完,我却先吃到酬劳了。”
用人做模特总得给点好处,这画做得慢,敏若没一口气画完,画出大致的骨架架构,记住黛澜此时的模样,便命人安排茶点果子来。
敏若莫名地有些心虚,却见黛澜面色微变,郑重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地道:“发明接种牛痘以预防天花之法,是足以流传万世、镌刻史书的大功绩,岂不是您的事业吗?”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黛澜似乎畏寒,还是习惯在旗装外披一件斗篷,这会斗篷解下,露出雪青色素纹衬衣来,她通身都是素净颜色,发间依旧只有那支玉钗,敏若为她簪上的那一朵绯红石榴花便是唯一的艳色,衬得她鲜妍明媚起来。
敏若画到一半,心里感慨若是广袖长袍,这会画两笔随风轻曳的袖角,更衬出尘缥缈之姿。
她在花开得正盛的石榴树下落座,敏若亲自挑选的玫瑰圈椅,并将一把翡翠骨团扇送入她手中,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头顶树上的艳色太浓便不衬她,在院子里晃了两圈,命人将那椅子挪到了莲花缸旁边。
她眼中总是清冷平静,好似神秘的连绵青山,叫人看不清深浅来,此时忽然染上这样生动的情绪,好像山岚忽散,云销雨霁,叫人似乎能触见山花灿烂、阳光明媚。
这是她的主场。
至于安儿和他的哥哥们怎么暖房叙旧都是他们自个的事。
这小院虽小,这样布置一番,倒也五脏俱全,大小和永寿宫比不了,但面阔五间的正殿却也比安儿从前睡的偏殿宽敞些。安儿在小院里从前蹦到后又从后窜到前,敏若实在是看得眼睛累,那点依依不舍的离愁别绪也都喂了狗了,里外查看过确认没问题,就带着阿娜日书芳她们浩浩荡荡地走了。
东暖阁里间是床柜等物,外间暂时放了一张罗汉榻和两组书架,等安儿娶媳妇了这屋大概就会变成他媳妇的梳妆间,他的榻和书架就不配存在了。
这回黛澜的脸没红,因为她刚才已经红透了,喝了一碗凉茶冷静下来,这回自认情绪已经十分镇定了,结果等敏若笑吟吟地拈着一朵新撷下的红石榴花为她簪在鬓边时,她的脸颊还是很没出息地红透了。
敏若想了想,握住她的手:“这话回去之后,你与你姐姐多说说。”
“尝尝吧,都说我宫里的点心做得不错。”敏若笑道:“你若是喜欢,往后可以常常过来,我宫里总是备着各式各样的点心的。”
唯有恰巧端着东西从黛澜身后擦过的兰芳将黛澜的话隐约听清。
此时对着黛澜忽然生动起来的面孔,她只有一个想法——美女,画下来。
敏若再出江湖重操旧业又画了些适合小孩子的画册,瑞初捧着画册就能安安静静地看好长时间。
黛澜被她握住手的一瞬间明显激动了一下,绷着的脸都红了两分,被敏若带着晃了晃手,脸更红了。
敏若亲自挑了颜色选了画绢来,只有画在绢布上,才能让这幅美人图多年不朽。她鲜少在绢上作画,但调试起颜色来仍是得心应手从容不迫的模样——或者说她只要拿起画笔,必是镇定从容。
往日见到黛澜,只是最先注意到她如山岚雨雾笼罩中的连绵青山一般的气质,清冷、悠远、神秘,然此时久雨初晴,又叫人忽然注意到原来她的眉眼都生得恰到好处,英气与秀致都呈现在这一张面孔上,眉眼间多一分则嫌戾气重、少一分则太过秀气失了英气,这样二者恰到好处的融合最是难得。
黛澜似乎低低呢喃着什么,声音很轻,纵然以敏若的耳力也听得断断续续,扬着眉疑惑地看她。
敏若是绝对的颜控的,永寿宫对外的挑选宫人的准则宫内无人不知,只有四个字“容貌端正”。
她热情地表示要给黛澜画像,黛澜完全无法抵挡住,清醒地沉沦着点了头,敏若便命人去给皇贵妃捎了口信,说要留黛澜一用,卖了个关子没说做什么,她在皇贵妃那这点脸面还是有的,不多时迎春回来,并笑道:“皇贵妃说了,主子您若实在喜欢五格格,留五格格小住一夜也好,五格格对您可是仰慕已久。”
并且祈祷以后摘到这朵高岭之花的男人最好品行端正对黛澜一心一意,不然她一定会在心里狠狠唾弃那个男人。
不得不说,安儿一搬出去,永寿宫里好像一下子清冷了不少,瑞初的性子和她哥哥完全不一样,瑞初不爱闹、也不爱上蹿下跳,搂着小布马可以在敏若身边看她插花、点茶一下午,安静乖巧地,敏若转头看她,她就冲着敏若弯弯眼睛。
内间做餐厅,安放紫檀八仙桌,两边窗下各有雕花梳背椅两把,不过今晚安儿要请兄弟们吃饭的话大概只能大家委屈委屈用绣墩了,毕竟人多。
敏若有些惊讶,扬了扬眉,“我有什么事业?”压迫辛盼兰齐他们小骡子不断往前冲给她打工让她躺着收钱的事业,还是在宫里每天品茶绘画退休生活?……这算事业吗?
祝儿砸以后又顺又发!
发的时候最好记着点额娘,毕竟吃了你额娘这么多年饭。
保持着大概五日一次、以皇贵妃让送各种东西、传话为由过来的频率的黛澜忍不住道:“七公主小小年纪便如何静得下心,大必不凡,想必也能如您一般造就一番事业。”
见敏若没有言语,黛澜又道:“便是不说牛痘之功,您如今教导各位公主,几位公主形容温雅举止斯文,端雅得体威仪有度,不也是您的功劳吗?”
简单来说就是栽后边去了,不影响前院采光布局。
佟五格格似乎说:“如他日能与您常做茶画之伴,也应算作祸福相依中的一幸了。”
她疑惑地看了看黛澜,心道这什么路数?
黛澜未能在敏若这留许久,约莫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敏若摇着团扇的手微微顿了顿,问兰芳:“她方才是说,祸福相依吗?”
兰芳点点头,将黛澜的原话重复一遍,敏若努力刨除掉其中可能让她自满的一部分情绪内容,分析出有效信息来。
什么叫常作伴,什么叫祸福相依中的一幸?
敏若眯了眯眼,思忖半晌,吩咐道:“明日叫乌希哈做些皇贵妃爱吃的点心,咱们有段日子没去瞧瞧皇贵妃了。”
现在要紧的就是摸清皇贵妃的心思了。
皇贵妃既然同意四格格入宫侍疾,想必是与家里拉锯战没拉赢,而黛澜这句话透露出的深意叫人不得不仔细分析。
已知佟家属意四格格茉雅奇入宫,黛澜有入宫的打算(很可能是为了报复佟家),那皇贵妃是怎么想的呢?
敏若手中的团扇一下一下轻敲着画案,兰杜近前来道:“主子,公主醒了。”
敏若回过神来,笑吟吟地转头,就见瑞初提着袍角小心地下着台矶,瑞初身上总是有一种远超她同龄小孩的稳重冷静,或者说这孩子生来性子就清冷,如果不是已经几次试探并且目睹过瑞初一边哼唧吃奶一边尿被窝的样子,敏若一定会怀疑这崽是不是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或者像原身,重生的呢?
她试探着得出结论之后,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落。
欣喜更多吧,她虽然希望能在这茫茫异世有一个曾见过一样的世界的人相伴,却又别扭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可能还有过另外一对爹娘——那她闺女应该最爱谁呢?
按照她自己的经验(虽然舒舒觉罗氏和善良美丽大方优雅的她显然没有任何可比性),肯定还是偏心相伴时间更长的头胎爹妈。
她的闺女,心里怎么能有别的爸妈?就应该最爱她啊!如果不是还得指望着康熙过日子,敏若真想把康熙也一脚从闺女的心里给踹出去。
而且半路做人家的妈,总有种忽然的当后妈的感觉,天地良心,瑞初可真是她顶着疼自己生的!还是原生崽好,不求聪明绝顶擦略过人,也不求什么灵魂之友相互取暖,她只要自己的崽,她只要她的崽子们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有孩子们,有兰杜他们,她孤独,却又不算孤独。
次日去看皇贵妃,敏若终于确定黛澜是对佟家有打算了。
因为皇贵妃虽然松了口叫妹妹入宫,但松的明显不是黛澜的口。
是茉雅奇。
那么黛澜要怎么达成目的呢?
敏若一时有些好奇,不过看黛澜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摸不准黛澜的路数。
总归应不是对茉雅奇有伤害的法子,那种法子虽然好用,但她观黛澜的目光、度其性情,应该不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
时日还长,慢慢看吧。
反正这一局,她是坐在台下看戏的人。
或者偶尔给黛澜帮帮忙、搅搅佟家的局,这样的事敏若很乐意做。
这一局里的变数就两个,康熙和皇贵妃,佟家再怎么上蹿下跳都不作数的,真正能对入宫的人选做出决定的就是这两个人。
康熙当然是拿主意的那个人,但他敬重皇贵妃,必然也会参考皇贵妃的意见。
但皇贵妃看似温和柔顺,其实是最固执之人。如果是敏若,肯定是两方一起下手,先从皇贵妃这扎心,让皇贵妃不断回想起佟家做的糟心事,皇贵妃最在意的是四阿哥,遗憾的不能看着四阿哥长大成人、入朝成婚。
是什么让她不能看到四阿哥长大的那一日?
佟家呀。
如果是敏若操盘,那么无论在皇贵妃的身体崩盘这件事上佟家真正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她都会在皇贵妃心里把佟家刷成全责。
然后黛澜的机会就来了。
皇贵妃现在偏茉雅奇而不选黛澜就是因为茉雅奇是佟家培养出来的、入宫的人选,在皇贵妃心里有了先入之主,同时从家族层面上考虑,茉雅奇上位对佟家必然有利。
而黛澜不受控制、又注定不能生育,对佟家的利益没有帮助。
但皇贵妃在宫内多年,没有自己的孩子,甚至因为佟家的手脚而彻底失去了留下自己血脉的机会,难道她心里不恨吗?
那她的内心深处,真的会真心希望佟家再送女入宫、诞下康熙的血脉,如佟家所期待的那般延续佟氏的荣耀吗?
未必吧。
皇贵妃是个好姐姐,是个好皇贵妃,是个好女儿,却也是真正期待过与康熙结缡相伴、举案白首过的。
她真的会希望有另一个按照她夫君的喜好培养出的女孩,抱着不纯的目的去到她夫君的身边,并以与她相似的面容性情获得那个人的宠爱吗?
然后继承她在宫中的一切,地位、孩子、包括康熙的偏爱?
当局者迷,皇贵妃不知道如果她的身子不好、不能再掌管后宫了,那康熙不会也再抬举一位佟姓的后宫当家人。如果皇贵妃不在了,他更不可能再封一位佟氏出身的后宫第一人,哪怕仅是皇贵妃之位。
一是为了平衡,二来,康熙对皇贵妃到底是不一般的。
这后宫之中,也仅有一个佟氏布尔和而已。
可皇贵妃看不清,她因即将失去的东西怅然若失,郁郁不欢。
当她心中因此不快的时候,以她对家族的不满去撬动原本的责任,这一局里无需皇贵妃倒戈,只需要撬动她的心而已。
剩下的半把,在康熙。
敏若手里握着在康熙那里,能让他彻底在心中将佟家打入冷宫、将佟国维一家踢出亲人范畴的把柄。
康熙如今,对佟家的看重,一半来自先慈和皇太后,一半来自皇贵妃。
他也曾满心期待与皇贵妃有血脉延续,对皇贵妃许诺会好好疼爱教养那个孩子。
先后崩逝之后,他立布尔和为皇贵妃,便是有相伴余生之意的。
可是谁,坏了他一家亲热的构思、坏了他与皇贵妃相守到老的未来呢?
是佟家啊。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佟家的小辫子抓起来就能捏住他们的七寸,可惜了,也不知黛澜知不知道。
等事情捅给康熙了,康熙自然会彻查佟家,然后会顺理成章地发现佟家的心思打算。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叫佟家如愿的。
而此时,佟家正有一位符合他一切要求的格格。黛澜,性子冷、和佟家关系不好、不能生育。
比起将茉雅奇接入宫中,康熙也会更偏向与佟家关系疏淡的黛澜吧?
这是建立在皇贵妃去世的基础上,康熙不可能让敏若在后宫一家独大,那平衡敏若最好的选择无非就是佟家,康熙不会再选择满洲旧勋家门,其中的度不好把握,佟家就是康熙用得最顺手的一盆棋子。
只是棋子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比较烦人而已,但拍拍打打,摔碎了也还能将就着用。
这条线敏若算是盘得清楚了,可惜黛澜不是她,她也不是黛澜,她左右不了黛澜的想法,只能静静等待这一场戏的开场。
关于皇贵妃身体的问题,敏若示意人不着痕迹地递到黛澜手上。
一来为了她乐得见佟家吃瘪,搅浑水看热闹可是她的人生爱好;二来,她愿意帮黛澜一把。
举目无亲均是敌,算计周围所有人的感觉她清楚,难熬,她这点补给送过去,至少能给黛澜增添一些底气。
这些都是未来的事了,现下叫敏若心里有些不好受的,是探皇贵妃病的那日,皇贵妃与敏若提起太医私下与她透露她的身子或许不大好了时,眼角眉梢都明显透着疲惫与落寞。
这在她脸上是很少见的,敏若见惯了生死,却忽然也有些心酸,低声道:“好生养着,总会好的。你就是心里牵念得太多了,将那些事情都放下,清清静静地养着,不好吗?”
皇贵妃微怔了一瞬,然后无奈地叹道:“我是心里知道这个道理,却属实做不到。……等皇上回宫,我禀了皇上,将宫务交与四妃分担——知道你不愿管,看你那个脸变的。如今大行太皇太后梓宫发引,宫里千万不能出闪失,我一时还不能松手,等皇上回来就好了。”
她口风前后矛盾,敏若就权当听不清楚了,只道:“只有一点你记着,你还年轻着呢,没什么人、事能比你的大好时光、身子未来更紧要的。你想想四阿哥,他还小呢!”
“四阿哥不还有德妃呢吗?”皇贵妃笑着打趣一句,看敏若的脸色,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笑话说得不大好,叹息着推了推敏若,“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对四阿哥来说,德妃属实不是个靠得住的,这点我也知道,你就放心吧,就算为了四阿哥,我也会振作起来,好好养病,不求长命百岁,也该看着他娶妻生子啊。”
敏若静了一瞬,微微舒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
你真能这样想就好。
可看着皇贵妃眉眼间隐隐的郁色,笑起来眼睛里好像也是苦的。
她心里不禁有些酸楚,许是刀藏久了、平和日子长了,她的心也软了吧。
又或者她其实从来都做不到对生命的流逝无动于衷,只是从前强求自己漠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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